有位朋友從年輕時候就是背包客,經常一人四處遊玩,尤其是逢年過節或是連休假時,更是找不到人影,即便是結婚成家了,及年紀漸長後家裡也有年長母親需要陪伴、照顧,依然玩心不減,經常藉著工作之名,行玩樂之實,把老母親晾在家裡,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妥。
朋友最常掛在嘴邊的話是:「趁現在還不是太老,要好好打拼一下賺大錢。」「趁現在還走得動的時候四處多走走,免得將來走不動了後悔。」還時常不忘告誡我:「不要老是母親長、母親短,妳要自我一點,不要想那麼多,想怎樣就怎樣!」但我的困惑是:「你讓母親獨自一人在家,她不是很寂寞?」朋友的回答是:「應該是吧,不過她也有自己的朋友。」我又問:「你的母親不是比你更接近快走不動的時候了,為什麼不趁母親現在健康還可以,帶著母親一起出國玩?」朋友稍稍停頓了幾秒後回答:「一起出去玩很容易吵架,真走不動時可以跟團!」朋友的回答讓我愕然。
然而最經典的對話是,有次朋友打手機邀我出去喝咖啡,我告訴朋友不方便,因為當時家裡只有我跟母親在,我出去就只剩母親一人,如果她需要幫忙什麼的,就沒人可以代勞,朋友的回答是:「喝半小時就好,這段時間就叫妳母親好好坐著或是乖乖躺在床上,妳很快就會回去。」我很難相信耳朵聽到的話,更難相信這句話是出自認識許久的朋友口中。當然, 這通電話最後的結果是掛掉、掛掉、再掛掉!
日本哲學家鷲田清⼀在《咬不斷的思念》這本書中指出,「我們的社會已經忘記什麼也不做,只是靜靜陪在對方身邊的力量了」。
《面對父母老去的勇氣》一書作者岸見一郎表示,他在照護父母的過程,「常常覺得自己什麼也沒做,尤其是父親睡覺的時間變長之後,我更是覺得自己什麼忙也幫不上…就算父親醒來時,我所做的事情,也不過是準備三餐和打掃無障礙廁所。母親失去意識後,我所能做的只剩洗衣服和清理排泄物,其他時間都在看書⋯⋯」讀了鷲田清一這段文字後,岸見一郎深有感觸,「因為和父親在一起時,絕不是什麼也沒做,父親醒來時我有很多事要忙,就算是父親睡著了或是在發呆,我也不是什麼都沒做,靜靜陪在身旁就有意義,就是一種貢獻。」
在這篇名為「待在身邊,就是一種支持」的文末,岸見一郎這麼寫著,「有一天,我對父親說︰『既然你整天都在睡覺,我就不用過來了吧!』父親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沒這回事,有你在,我才能安心入睡。』」
同樣的情形也發生在我身上。母親經常會問我一句話:「明天妳有要去哪裡嗎?」有時必須外出⼀整天辦事時,臨出門前跟母親說:「我要出門了!」母親的表情都有點怪怪的,我就心裡有數,母親其實是希望我能待在家裡,就算當時還有其他家人在、就算我在家裡大多數時候也是忙著做家事、看書、寫稿、畫圖,不完全都把時間放在母親身上,但是母親就是覺得安心。
記得有一次晚上洗好衣服準備晾衣服時,朋友又在LINE上叫我,問我可以聊聊嗎,我說我正好要晾衣服,有很要緊的事嗎,然後朋友開始敘述最近工作上遇到的問題,完全忘了我要晾衣服這件事,我⼜不好意思打斷,就這樣LINE了一個多小時,等我晾衣服時已是晚上十二點多了。我邊晾衣服邊忍不住心想,當朋友正在為工作苦思對策時,我卻正做著日常最微不足道的生活瑣事,究竟哪件事才是重要?誰才是幸福?
晾好衣服,我到母親床邊看看母親是否睡得安好,黑暗中,望著母親那衰老卻仿如嬰兒般熟睡的臉龐,一種細微但深切的 幸福感在內心深處源源不絕湧現。
這些年許多事的認知和價值觀都與朋友出現極大差異,既然對話難共鳴,輕似風、淡如水反而是最好的距離。但如果有機會,我還是很想告訴朋友——靈鷲山心道法師言︰「孝順不僅要照顧父母的身體,還要照顧他們的心情。把他們的身體、 心情都照顧好了,他們就會很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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