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傳媒李利國專欄】因為朋友傳來余光中老師的《旅行的意義》一文,讓我憶起自己曾受他指導與提攜之情事,但日後因他1977年8月在聯合副刊發表「狼來了」一文,影射小說家陳映真、王拓與文學評論家尉天驄教授等人當時提倡鄉土文學就是在內倡「工農兵文藝」,而我時任掀起鄉土文學論戰的《仙人掌雜誌》總編輯,也寫過幾篇支持鄉土文學價值的文章,對他這一彷彿是「扣帽子」的舉動難以諒懷,自此就不願再往來。
不過,余光中老師於2004年公開發表「向歷史自首 —溽暑答客四問題」一文,承認「《狼來了》一文寫得不對,當年被心魔所魅是顯而易見的。」我對其道德情操也再次感到敬佩,所以日前在臉書上寫了一些寄懷!
沒料到我所尊敬的學長王博士竟然表示:「鄉土文學至今收割者’均為政客。1976之後並無更精采的作品出現。余光中當時擋不住壓力『草草道歉』才是大錯」。
這種論調十分荒謬,就迫使我不得不請問各方大德:2004年距鄉土文學論戰已過了27年,誰會又誰能對余光中施壓?以致他必須向歷史自首並悔不當初的承認「當年被心魔所魅是顯而易見的」?
鄉土文學論戰源起於1977年4月,由王健壯當時主編的《仙人掌雜誌》第二期推出「鄉土文化往何處去」的專題,收錄王拓、朱西甯、蔣勳、石家駒、唐文標、王津平、江漢、銀正雄、邱坤良、石家駒、沈二白與我對鄉土文學認同與否的評論文章,之後引發《中央日報》總主筆彭歌在《聯合報》發表〈不談人性,何有文學?〉一文,直接點名批判王拓、尉天聰及陳映真涉嫌認同共產黨的階級理論,「狼來了」一文如同火上加油,一時把文壇弄得風聲鶴唳,瀰漫著肅殺的血腥氣息。
那時,我與《仙人掌雜誌》老闆許長仁在辦公室都不敢交談,怕被竊聽成為織罪的證據。某晚幸好與中興大學毛鑄倫教授約稿,我喝了一點小酒不禁洩漏了心中的恐懼,毛鑄倫教授就引薦我次日去拜謁國民黨大老胡秋原立委。胡秋原聽我陳述後,要求我辦一場座談會,邀約陳映真、王拓、尉天聰、唐文標與曾祥鐸等人會談,我們《仙人掌雜誌》怕被羅織罪名不敢刊登座談會內容,而是發表在胡秋原的《中華雜誌》上。
胡秋原又透過鄭學稼與徐復觀向蔣經國進言,才讓王昇公開宣稱鄉土文學是愛國文學,化解了肅殺的血腥氣息。但我同時也被要求不要再於《仙人掌雜誌》刊登相關文章,我因此離職,轉到純文藝性的《書評書目》去工作!
我在民國74年為中國時報到巴拉圭採訪,王昇大使約我到使館吃了3次飯,就曾談到他對鄉土文學的定義與認知的轉變,他也承認原本當年0903文藝大會是要大批判鄉土文學,但蔣經國指示他要擴大鄉土文學的意涵、聯合鄉土文學作家、肯定台灣就是我們的鄉土,所以他在0903文藝大會上就強調:有鄉才有國,有土才有家,鄉土就是國家的根基,鄉土文學就是愛國文學!
我雖不認為王博士所說「鄉土文學至今收割者均為政客」之言,猶如昔日《狼來了》之言。但還是要請問:當時的鄉土文學作家陳映真、王拓、尉天聰、唐文標哪一位是至今收割者的政客?而支持鄉土文學的王健壯、許長仁、毛鑄倫、王津平、曾祥鐸、胡秋原、鄭學稼、徐復觀與不才在下我李利國,哪一位又是至今收割者的政客?
因此,我要直率的說:王博士對鄉土文學的定義不僅太偏窄,更對當時鄉土文學作家(包括我)被政治因素陷入白色恐怖中,完全無知無感,當然也不知是胡秋原、鄭學稼與徐復觀向蔣經國進言,才化解了當時肅殺的血腥氣息;而他說余光中「向歷史自首是擋不住壓力『草草道歉』才是大錯」,是意指余光中沒骨氣又貪慕某種利益嗎?
我認為,未來歷史必會註解說鄉土文學論戰不是文學問題,是政治問題,是言論思想自由問題,是台灣民主化問題。
此一段鄉土文學論戰脈絡,特呈王博士與朋友參考指正!
作者為佛光大學未來與樂活產業學系助理教授
照片來源:作者臉書截圖。
●更多文章見作者臉書,經授權刊載。
●專欄文章,不代表i-Media 愛傳媒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