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傳媒馬滌凡旅美隨筆】上一次寫了一篇有關於數字聯想的短文,沒想到得到了許多朋友的迴響,無法一一回覆,只好藉此機會感謝大家的共鳴。謝謝大家。
我再次強調,寫這些短文,絕非是提倡迷信,只是想跟大家分享一下,我人生的一些經歷而已。
一直認為,老祖宗傳下來的一些規矩,身為後輩,我們盡量的不要忤逆,能夠躲開,就儘可能避開。條條大路通羅馬,又何必一定要去衝它呢?
寫到這裡,突然想起,另一個我們親身經歷的悲劇。寫一篇虎年的聯想,與朋友共同憶往。
時間過的好快,一年又一年的從指縫中溜走,毫不留情。
波士頓的四月,又進入初春。除了早晚還有點涼意之外,其餘的時間真的很舒服。
憑良心說,在海外這麼久,早就不怎麼過農曆年了。要不是靠一些牛啊、豬的趣味生肖支撐著,真的是忘了今夕何夕,更甭說中國年了。
十二生肖,這個很美麗的傳說,怎麼來的?我不得而知。
不過,虎年在我記憶中,永遠會是非常特別的一年。
望著牆上,撕掉了三分之一的掛暦,真的不敢相信 ,一轉眼已經是20多年前的往事。一切卻還是那麼清晰,歷歷在目。為什麼,好像是昨天才發生的事呢?
那年的秋天,我剛剛來到楓紅層層的波士頓。一群天真無邪,來自台灣的學生們,大家很快地變成了好朋友。雖然在物質生活上 我們都非常的缺乏,但是一群人偶爾聚聚,苦中作樂一番,倒是有的。
大家平常的生活,除了上課、學習,就是打工,過著忙錄但平靜無波的日子。
直到有一天晚上,突然接到一個同學的電話。線的那一頭,YT哭得像什麼似的,我們當時就已經有種不祥的預感。
YT的室友SP,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子,比我晚來一點。她的哥哥是Jimmy的同班同學,父母又跟Jimmy的爸爸、媽媽曾在中東國家的外交部是同事,所以在波士頓重逢之後,他們兩家也就走得比較近。
SP長得很漂亮,小小年紀,非常沉著,只是稍微有點內向。
大部分時間,她都是面帶微笑,話不多,像個小淑女。不像我,遇到一點事情就大驚小怪、大呼小叫,跟個瘋婆子似的。
我們大家都知道,她有一個很要好的男朋友,住在車程僅一小時的羅德島。Terry是個土生土長的第二代中國人,兩人關係很好。
開學前,有一次我們大伙有機會 去了羅德島海邊,游泳、玩水、抓螃蟹。只是我發現SP和她的男朋友Terry,卻怎麼樣也不肯走進海邊。
「Terry生肖屬虎,今年是他的當令年」,「看相的說他今年不可以靠近水,否則會發生意外。」SP不厭其煩地跟我們解釋Terry媽媽的警告。我們大家也都很諒解。雖然那個時候,我們誰也不懂,更是聽也沒聽,過什麼叫做「當令年」?
炎熱的暑假,一轉眼就過去了。開學後,走的走、散的散,Terry也興沖沖地回到加州,去他的學校報到了。
10月中旬,惡耗傳來。Terry意外淹死在自己學校的游泳池之內。立馬把我們這一群「半洋不中」的留學生嚇得驚慌失措,趕快到處收購市面上所剩無幾的黃曆,認真的開始研究自己是屬什麼的了。一時之間名字也用不上了,比起Terry 小一歲的SP變成了兔子,Jimmy變成了小豬,我哪?最倒楣,變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小老鼠。
可憐的SP,沒有人會想到,她是那麼的癡情,Terry走後,她整天以淚洗面,精神恍惚,一直無法集中,更無法上課。 最後終於決定停課一年,先回台灣去休息一陣子再說。
台北的「善導寺」成了她父母經常去祈福的地方,寺內的和尚們更是不斷開導SP及她的父母。
「如果你讓她回美國,她就再也不會回來了。」善導寺內的住持,一再地跟SP媽媽重複強調這句話。
第二年,兔年的秋天,SP堅持要回美國復課,她認為一切已經恢復正常,完全可以把握自已的行為及方向了。
開學後沒多久,我們都發現,她還是有點不對勁。
尤其是在出事的前幾晚,她的室友YT説:她常常會一個人坐在地上,對著公寓屋頂四週的牆角喃喃自語。一會像是在跟誰聊天,有說有笑,一會兒又傷心絕頂,哭得抽泣不止,完全停不下來。
誰也想沒想到,就在Terry週年忌日的當天,SP終於在樑上結束了自己寶貴的生命。
我跟Jimmy還有二位同學,被叫去她們學校馬路正對面的公寓。平時熙來攘往,我們熟悉熱鬧的大樓,怎麼感覺上突然變得陰森森的?大門旁的路燈,也變得昏昏暗暗的?不知道爬了多少次的樓梯,今天爬起來,怎麼覺得還會咯吱咯吱的作響?
大門是進去了、但我卻一直躲在他們的身後。看到YT一個人坐在小廚房哭泣,而且不斷發抖。我完全無法開口,根本不知道要怎麼勸她,我想她一定是嚇昏了。
大伙打開了SP的房門,一陣冷空氣迎面吹襲而來,不禁涼透了脊骨,每個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我的心也跟著沉到谷底。
突然發現,我是其中最沒有用的一個,除了淚流滿面,顫抖著雙手之外,緊閉的雙眼不敢睜開,但又怕碰到不該碰的人,只能半睜半閉,跟著大家一起安放下了她的遺體,守著她,直到警察和救護車來為止。
好端端的一個人,如花似玉、青春年華的少女,在一瞬之間就消失無蹤了,怎麼會是這樣的呢?
SP的哥哥,決定把這對愛侶葬在一起。
骨灰要送到羅德島的那一天,不知道為什麼沒有人肯開車,一點規矩也不懂的我、馬上自告奮勇offer用我們的小破車,擔任了這個重擔。
沒想到上車之前,SP的哥哥雙手捧著骨灰罈,一面不斷地呼叫:「妹妹上來吧,上車來吧,跟我們一塊走吧。我們帶妳去見 Terry,我們送妳回家了!」
「快上車,跟我們一起走吧!」 SP哥哥不斷的呼叫。
一向就膽小如鼠的我,坐在後座 聽到他這樣不斷呼叫,嚇得眼睛緊閉,啥也不敢看、全身發抖,心臟好像快要嘣出喉嚨來似的。
吊在半空中的一顆心,不斷地顫抖,真想跟他哥哥説:求求你,別再喊了吧,要是靈魂真的上了車子,萬一她真的上了車,到時候不下車、我該怎麼辦?那我怎麼辦呢?我該怎麼辦呢?
接下來幾個星期,我寧願走路,搭地鐵,打死也不敢坐上我自己的車子了。
失去了SP,我們這群朋友再相聚之時,怎麼也不可能像以前一樣了。
活蹦亂跳的一個人,在轉眼之間就變成了一瓶灰,這叫少年不更事的我們,如何來面對這樣一個殘酷的事實?
意外發生後,一向迷糊、不愛用大腦的我,也跟著成長了許多!
如今,這麼多年都過去了,SP大大的眼睛、飽滿的額頭、微翹的菱嘴,有時,還是那麼鮮活的浮上眼前。
當年所發生的悲劇,帶給我的震撼和影響,仍然是那麼的深。雖然已遠,卻還是那麼的痛!
記得在台灣唸大學的時候,一位好朋友,在感情上遇到了一些挫折,竟然跳樓輕生了。
失去了獨生愛子,看到他傷心欲絕、痛不欲生的父母,尤其是他可憐的媽媽、我第一次懂得一夜白頭不只是成語而已
SP的死,再度讓我陷入回憶,現在回想起來,其實這些也都是非常不應該的。
怎麼能夠那麼輕易的就把那種痛入骨髓的傷害,回贈給養育自己一輩子的父母?留給他們永久、無盡期的傷痛呢?實在是太不應該了。
我曾經有位好朋友得了子宮癌,在醫院,我去看她時,真的是令人心痛得不得了。姣好的面孔,大概是因為藥物的副作用,變了形的浮腫。流著淚,我問她:我能為你做什麼嗎?她的回答竟然是「很想到院子去曬曬太陽」。
世界是這麼的美麗,陽光是這麼的溫柔。望著無力靠在輪椅上的她,大夏天的,身上還蓋著好幾層的毛毯。突然想到,真的是要經過寒冷,才知道太陽的溫暖;敖過苦難,才曉得生命的可貴。
推著推著,我突然覺得手上的輪椅,好像幾千斤重似的。
每天,我們迎著陽光 ,呼吸著新鮮的空氣,卻一點也不自覺。
愛惜生命、珍惜擁有的一切⋯千萬不要給愛你的父母,親人或朋友留下任何的遺憾,這門功課是一定要學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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