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傳媒左化鵬專欄】他的姓名,加起來有五個木,世人尊稱他為五木先生。他曾是漂泊異鄉的遊子,在台北電報局謀得一份譯電員的差使,侷促在小小的電報房裡,一蹲十二年。
二十九歲時,被迫離開台灣。不料,時代的風雲變幻,竟將他逐步推上了中華民國的權利最巔峰。成了近代史上最傳奇的人物,他就是林森。
為表示對他永恆的懷念。如今,不僅在中國大陸,在台灣全省各地,也都有馬路,以他的姓名來命名。
小時候,我常到員林的林森路買糕點,中學時,有好長一段時間,家住台中林森路。
今天,我坐在臺北林森北路的這家港式茶樓,憑窗俯瞰絕塵而去的汽車煙塵,看那來來往往的行人步履匆匆。有誰還記得這位和台灣素有淵源的偉大人物,有誰還記得那段即將被淹滅的歷史。
林森,原名天波,字長仁,號子超。出生在福建閩侯一個日漸式微的家庭,幼年就讀美國教會學校,學會了英文。
十六歲那年,法軍侵台風雲日緊,台灣巡撫丁日昌(連戰辦公室主任丁遠超的先人),到福州招募一批電報譯電員,林森一試中的。
翌年,辭別了父母,背井離鄉,來到人地生疏的台北。從此,他的十二年青春歲月,就在台北電報局滴滴答答的電碼聲中度過。
他才到臺灣不久,已換成劉銘傳擔任巡撫,法將孤拔率艦攻臺。不遠處的基隆港,不時傳來法軍隆隆的炮聲,讓這名遠適異鄉的少年,膽戰心寒。
也曾度過了多少個驚魂的颱風天,也曾度過多少個山搖地動的地震夜。日日夜夜,想念故國的山河,想念那日日盼兒歸的爹娘。
二十九歲那年,中日甲午戰爭爆發,清廷戰敗,簽訂了「馬關條約」,昏瞶的清廷,竟將台灣割讓給日本,林森被迫離開了台灣,他先回到福建老家,在教會學校謀得一教職,但因心心念念情繫台灣,三年後,他又渡海來到台北,先住大稻埕友人「留芳照相館」,後到嘉義台南一帶,聯絡抗日志土,從事抗日活動。
但因日本鷹犬偵緝甚嚴,不得已又回到福建,他前前後後在台灣待了十四年,台灣成了他的第二故鄉。
他因痛恨台灣淪入倭寇之手,回大陸後,參加了同盟會,追隨國父孫中山先生從事革命。
四處奔波,任勞任怨,深得國父和革命黨人的信任,成了國父的左臂右膀。辛亥革命時,他出任江西九江軍政府民政長,翌年,民國肇建,南京臨時政府成立,他被共推出任了臨時參議院議長。
林森個性耿介,不畏強權,他擔任參議長時,曾在眾目睽睽下,喝令目空一切,趾高氣揚的袁世凱,解除身上的佩刀,才得進入國會殿堂。
他也曾直顏犯諫,否決國父的提案。後來,他擔任國民黨中央監察委員期間,數度彈劾蔣介石,使得當時掌握軍權的蔣介石,臉色鐵青,大為惱火。
六十四歲那年,「九一八事變」,蔣介石宣布下野。翌日,林森就任國民政府主席。
七十歲時「七七盧溝橋事變」,林森頒布「正式遷都重慶的命令」,宣布全面對日抗戰。直到臨終,他都擔任國民政府主席,共十二年。
林森為官處世,不喜張揚,做事低調,奉行「不爭權攬利,不作威作福,不結黨營私」的三不原則。他待人和靄可親,體卹下屬,自奉甚儉。
擔任國府主席時,官邸卻只是一間普通民房,連廁所都沒有,半夜還需摸黑到附近的公廁。
到歐洲開會時,為節省公帑,他不住總統套房,和陪同人員同宿一室。平素他一襲長袍馬褂,布鞋步襪,持手杖,安步當車上班,沒有警車開道。他的身旁也從來不勞警衛保護。
他不菸不酒不應酬,唯一的嗜好,就是買一些不知真假的古玩以自娛。他去世後,治喪委員會,遵其遺囑,將這些古玩悉數拍賣,所得全部捐贈老家福建的學校獎勵興學。他不留任何遺物,來也空,去也空。多麼的瀟灑自如。
我曾聽過有關林森的一段軼事。林森先生,外出時,總是隨身拎一個手提箱,大家都以為是公事包,只見他時時勤拂拭,莫使惹塵埃,直到去世時,還光潔如新。後來,整理遺物時,人們才發現,內裝的竟是他夫人的骨灰。
夠了!僅此一項,就足以讓他萬古留芳。可見他是多麼至情至性的好男人,足為天下男子楷模。
胡適也說過一段故事,他說,提倡一夫一妻制的林森,曾捐贈蘆山牯嶺路許多張石凳,凳背上都刻著,「有姨太太者不許坐」的字樣。
林森年輕時,奉父母之命,娶鄰里鄭氏女,小夫妻恩愛逾常,不料婚後三年,夫人病逝。雖未留子嗣,但他發誓終身不續弦,終其一生,形單影隻。
林森姓名中有五木,又稱五木先生。不料,他晚年在重慶,卻因一場車禍,撞上一株參天古木而逝。未能看到抗戰勝利,成了他此生最大的遺憾,他闔眼前,猶殷殷叮囑蔣介石,「務必要光復台灣」。
林森去世,舉國哀悼。國民黨稱其為「一代完人」「千秋模範」。國府發佈褒揚令「林故主席子超,以高齡鉅德,任職十有二年,恭己臨民,睿謨默運,育成民德,邦本用寧,故能臨大事,決大疑,處變而不驚,慎謀而能斷,洵足光耀史乘,表率群倫」。中共中央也電唁「國府主席林公,領導抗戰,功在國家,玆聞溘逝,痛悼同深」,中共喉舌新華日報社論,「為元首逝世致哀」,內容是,「這是抗戰中,全國人民最哀痛的事情,是國父逝世以後,我國最大的損失」。
林森享年七十五歲,國民政府為他舉行隆重國葬,安葬在重慶歌樂山麓的「林園」內。
文化大革命時,陵園遭紅衛兵破壞,遺體被焚化,只留一空墓穴,重修後,原墓碑已不知去向,現樹立的墓碑,已沒有當年吳敬恆篆刻的墓誌銘。
俱往矣!雁過寒潭,雁去而潭不留影。風來疏竹,風過,而竹不留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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