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十二歲以前始終留長髮,中分,左右用橡皮筋高高束起,就像虛擬歌手「初音未來」的造型,只是我的頭髮沒那麼長,也不是綠色的,而且被編成兩條麻花辮。
那是我爸爸每天的工作,他對於女孩子唯一的美學觀,就是梳成兩條高高的麻花辮,而且沒有瀏海。國中有髮禁,頭髮長度規定耳下兩公分,不准剪瀏海,少女們彷彿只能透過光亮額頭上的青春痘吶喊。
念大學時看到很多女生都蓄著一頭烏黑飄逸的長髮,於是我也開始留長頭髮,而且是自然從不修剪的雜草式長髮。
剛開始在電視台主持節目時,我完全不會化妝整髮,全部交給梳粧阿姨。有次聽一同拍戲的女生說,如果得罪化妝阿姨,她會故意把你臉上的粉底畫成一塊黑一塊白,上了鏡頭就好像自動馬賽克。
那次以後我在梳妝阿姨面前完全不敢說話,就怕得罪她。但是,即使我不說話,阿姨還是只拿著粉撲在我臉上拍一拍,前後不到三分鐘,就跟我說:「妝畫好了。」
我覺得哪裡不對勁,因為我每次都看到大明星坐在椅子上讓化妝師精雕細琢至少一小時。那時候,就領悟了人微言輕這句成語,不過我很樂觀,都安慰自己是青春無敵。
接下帶狀兒童節目《小小英雄榜》時,製作單位請了專屬造型師,我才開始跟著學化妝,頭髮也交給造型師處理,他有次幫我做新造型,燙了個超誇張的爆炸頭,我在家裡用梳子永遠無法梳通髮絲,而且,爆炸的程度一直讓我覺得頭上是不是趴著一隻黑色貴賓狗。
還是長直髮最容易整理,錄莒光日電視教學,只要把前面的瀏海梳整齊就好,其他的頭髮全部撥到耳後,簡簡單單,就像民國初年穿著青布旗袍的大學女生。
在頭髮還沒有長到可以服貼在腦後,方便整理之前,也經歷過一段半長不短的過渡期。那時候錄影之前,我會特別到住家附近的家庭理髮去給阿姨洗頭。
所謂高手在民間,我家附近美容院的阿姨很會吹「半屏山」,這個造型請參考金鐘歌后江蕙的《落山風》專輯封面。
我對半屏山的髮型沒意見,只是每次洗頭吹頭都要花上兩百元新台幣讓我很心疼,於是幾次偷偷觀摩阿姨拿吹風機的動作,回家跟著模仿,好像也可以吹出一個樣子。反正當主播只看正面,我只要把瀏海和耳後的頭髮搞定就行。
就這樣玩著玩著也玩出了心得,當空服員的時候規定綁髮髻,我看到有些姐姐很會梳包頭,但是我一律把長髮編成辮子盤在腦後,再用蝴蝶結的夾子夾起來。那時公司要求不多,只要送餐時不會讓頭髮掉到餐盒上就好。而且綁麻花辮還有個好處,落地之後鬆開頭髮,自然形成捲度,連燙頭髮的錢都省了。
做新聞主播時,剛開始還留長髮,記得第一次播完午間新聞,資深前輩好意來跟我說:「妳好像大學生,感覺太嫩,這樣會沒有說服力。」
於是,為了專業形象,頭髮愈剪愈短。我後來發現主播前輩們留短髮的原因並不是只為專業形象,而是,採訪工作太忙碌,根本沒時間吹頭髮,短髮最容易整理,只要梳整齊,隨時可以做新聞連線或是上播報台。
當年華視新聞部採取記者主播制,也就是我們主要的工作還是採訪,播報新聞是工作的一部分,因此也沒有主播津貼。也因為主播的本業是採訪與製作新聞,經常發生新聞開播前倒數一分鐘剛剛剪接好新聞帶交到主控室,然後才匆忙坐上主播檯的緊張畫面。
我有些朋友喜歡去美容院做頭髮或修指甲,我一直不習慣這種休閒娛樂。每次燙頭髮坐在椅子上超過兩個小時,我就覺得會長痔瘡。而且,有些美容師很多話,我還要兼做心理諮商,或,個人生涯報告。
於是漸漸養成凡事DIY的習慣,自己剪髮、染髮、盤頭髮。我有各種尺寸的電捲棒,可以捲出大、中、小捲,如果不想費工夫捲頭髮,那麼就輕鬆綁個馬尾。最近流行韓國丸子頭,我試過幾次,竟然也做出心得。
這丸子頭,是一種亂中有序的造型,看起來輕鬆隨興,但是高度很重要,絕對要很接近天靈蓋,才會有俏皮感,如果沒拿捏好高度,容易形成另一種功德會師姐的莊嚴感。
其次,兩鬢的頭髮鬆緊度也是學問,它最好伏貼一點,只保留額頭上方微微隆起的高度,如果兩鬢頭髮沒綁緊,變成圓圓的香菇狀,就像我今天出門前,就一直懷疑自己是個峨嵋派道姑。
自己動手弄頭髮真的很有趣,雖然我是因為懶得去美容院而漸漸習得此一功夫,但是想到在家染頭髮或護髮,不但省錢,還可以邊做邊看書、寫文章,或者和兒子聊天,也是居家休閒享受。
對一個時間不太夠用的輕老嫗,我覺得這真是一種福氣呢!
作者為大學講師、作家、廣播主持人,曾創下連兩年獲林榮三文學獎雙首獎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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