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場大病的折磨之下，賴正元再也不年輕了。
原本健康的身體自此垮了一大半，再也沒有回復過來。平常除了按時前往衛生所拿藥，病情還會不時出狀況，嚴重的時候常送急診，幾度徘徊於生死之間。
豬毛的工作沒了，身體又不好，還好賴正元念過書，可以幫人跑跑腿，處裡一些公文往來的簡單代書差事，順便仲介一些買賣，有機會再找一些零工，就這樣維持一大一小的生計，還要到處還錢，幾十元、幾百元，一點一滴償還了積欠朋友的大筆債務。
「祥榮，爸爸回來了。」打完零工拖著身子回到淡水河邊的家，看到安安靜靜在破木屋裡面守候了一整天的獨子，心中充滿疼惜與歉意。
「爸爸。」孩子看到親人回家自然流露出開心的微笑。不知道是天性如此還是因為正在學講話的時候卻少有家人陪在身邊，儘管這個孩子看似開朗，卻比一般孩子沉默一些。
沒有辦法，日子還是要過，只好繼續把孩子放在家裡外出去工作。
「老賴，最近身體還好吧？」朋友看到賴正元上門，知道他又來還債，先打了個招呼，關心一句。賴正元每次送來的錢雖然不多，但這種誠意也就夠了。客套一陣，收下分期的款項。本來以為這筆借出去的「善款」多半拿不回來了，沒想到老賴硬是撐了下來，慢慢把錢還給幾個朋友。
「謝謝了，還是老樣子。」經過人事滄桑，老賴的話越來越少。在不知不覺之間，他從小賴變成了老賴，想想自己現在這個衰頹的模樣，也難怪朋友會改了稱謂。
時光飛逝，這樣的生活居然撐過了十多年，孩子從學走路、學講話、到現在開始去上學了，自己的病情也安穩了一些，只要每天吃藥，上醫院的次數總算少了一些，否則怎麼能還債？又怎麼能存錢？
才過四十歲不久的他，常常被誤以為已經年過半百。過於蒼老的外表透露出不少滄桑，但是他很少提及種種過往，即使對自己的孩子也不講，彷彿一切都是深深鎖住的最高機密。
深深鎖住的點滴，其實是賴正元不願回首的傷心記憶。
在淡水河邊安穩住了幾年，又有狀況出現。原來政府為了整治水患，決定拆除這裡的一大片違建木屋。為了爭取生存的權益，居民推舉了幾位不必朝九晚五上班的居民去爭取權益，因為他們在時間上比較可以彈性安排。賴正元也是其中之一。經過漫長協調，總算獲得另蓋新村、優先承購的安排。
賴正元存下的一點小錢當然不夠買房子，但是過去有借必還的良好債信反而在這時幫上了忙，加上這幾年幫人仲介以及這次爭取居民權益的事情，每一件都留給街坊極佳的印象，讓他可以把握這次難得的機會，一口氣標了好幾個會，終於籌到了買房子的錢。
「老賴，有沒有考慮再娶一個？」朋友看他生活逐漸安定下來，好心打起了作媒的念頭。
「別開玩笑，我這身子？」賴正元想起自己的病。
「擔心什麼，我看你最近身子挺好，不是嗎？」朋友打氣。
「可是？」
「別可是了，放心，就交給我來安排吧！」朋友拍拍自己的胸口，露出祝福的笑容。
（連載中，待續）
作者為台灣藝術大學廣播電視學系教授
● 《樂觀，就會成功》書摘3，經授權刊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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