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爸是非常優雅自在的。愛書畫、愛詩詞、愛聽戲、愛美食，生活中沒有任何飛揚跋扈。生前常對我們的教訓是「不帶煙火氣」。這不帶煙火氣不是單指食物，包括生活的全部。沒有煙火氣，就是優雅、細緻、溫潤。是真修養，是真正懂得生活。他對所有的事物都非常仔細，燒菜時，該勾縴、該收乾，絕沒有偷巧的作法。切菜連推刀剁刀都有講究。蔥該切蔥段、蔥花、斜切、直切，因不同的烹飪法不同，一絲不苟。看似規矩很多，但總在尋常簡單中找到滋味，不奢華，不誇張，不著相，不灑狗血。他的畫畫總是在色彩中放進淡墨，不讓顏色突出，卻一再重複點染，務必使顏色厚實沉穩。他說中國文化的精粹在於內斂，器物的光華絕不在炫目。
從小家中有一道菜，無以名，或許是懷念親恩故里，他稱「東陽肉」。東陽街市好像沒有看到有這麼一道菜，可能是老祖母發明的家常菜。老爸爸興致來了總會露一手，全家大小都大快朵頤。
做法簡單，豬腿梅花肉細切剁碎，若是機器絞兩遍，也勉強可用。和進一方豆腐捏碎拌勻，再加少許醬油、胡椒、生薑汁調味。加一些藕粉或太白粉，以便烹煮時肉餅可以結塊，不容易散掉。拌勻後，放進油鍋兩面煎黃，煎結成約七八公分厚的數大塊。然後加水略沒過肉餅，加醬油少許，加蓋滾煮。待湯水快要收乾，就可加進蔥段，等蔥熟時刻，即可裝盤上桌了。鮮香滑嫩，趁鍋氣尚在，真是家常的美味。
試作嘗嘗熟悉的滋味，也算對老爸爸的一絲懷念。雖然心情還調適不過來，但是日子還是要過。
作者為中國文化大學法律研究所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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