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就像一座沙雕，會隨著風雨被洗刷，逐漸淡薄、走樣。
下班回到家，坐在沙發上打盹的我，夢見了父親...
如紀錄片一般的夢裡，時間是2015/11/21，這輩子爸和我最沒有距離的那個上午，在台大醫院的雙人房。
夢中和那天一樣，媽回家盥洗，隔壁的伯伯呼聲震耳，我坐在床邊，握著打了嗎啡、沈睡中的爸爸的手，靜靜地流著淚...
印傭安妮拍拍我的肩膀，用很難懂的國語說：「泥不要哭嘛，泥哭我也想哭...」
支開安妮，我繼續握著，不知不覺中淚水也停了。如果沒記錯，大約上午十點左右，父親忽然醒了。
他像從一場又長又深的夢中醒來一般，迷惘地看著我，然後微笑，用沒有管子的左手、指指嘴說：「Tea。」
我倒茶給他喝，然後我們開始聊了起來。
床頭的微弱燈光下，我給爸爸看我用手機翻拍、他年輕時踢腿的照片，他呵呵笑著，說起爺爺、伯父、媽媽、阿姨、哥哥、姊姊、兩個孫子...還有我。
爸忽然流著淚說：「于千，謝謝你救了我。」
我搖搖頭、咬著下唇說：「沒有、真的沒有，是你自己的努力和福氣，我真的沒做什麼...」
父親依然流著淚、握著我的手，我看著他、他看著我，我們對望許久，然後他說：「于千，你真的是個好孩子。」
這句話扎實地鑿進我心裡，微笑，搖搖頭...我搖著頭。
然後阿姨來了...
夢倏然結束，我醒了。
廚房傳來媽媽洗碗的聲音，我看看錶， 其實只睡著了兩、三分鐘，但我卻夢見了完整的一個上午...
我不禁懷疑起自己的夢與自己的記憶的真實性：才過一個多月，我是不是已經在記憶裡塗上了什麼？
想到這，心不禁揪了起來。我害怕遺忘、也害怕失去...
分散風險，我決定在Facebook紀錄。
父親清醒的狀態維持到姊姊和姐夫帶著中澤來探望他，持續到下午一點，自此之後，他再也沒有意識清醒的時候了。
我，很想念那個上午，非常想念。
照片 - 2015/11/21 AM 9: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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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有人說：「我永遠、永遠都不會忘記！」
是的，你真的不會忘記，但就像冰箱裡的盆栽，你永遠預測保證十年後打開冰箱，你會看見什麼。
作者本名戴于千，獨立創意代理商 Rules Creative 總經理，是個生意人，也是個讀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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