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達羅馬尼亞首都機場時被海關攔下,我沒有回程機票,我出示了旅館的訂房紀錄,包括5天後下一站要去維也納的訂房,但我還沒決定搭火車還是飛機前往。我表明我在旅行,護照上也有各國國家的章。
在這一切的過程中,令我非常不滿的是他們無理的態度。
首先一位女士接過我的護照,對我口氣很不屑的問:
「你是中國人?」
「你來羅馬尼亞幹嘛?」
「你知道羅馬尼亞的什麼?」
「你要去羅馬尼亞哪裡?」
「你有工作嗎?」
「你有錢嗎?」
「你哪來的錢?」
「你到底幹嘛來羅馬尼亞?」
重點是以上問題她完全沒有在聽我的回答。只顧著對我擺出一副高傲的表情,和其他海關們交頭接耳講著羅馬尼亞語。
我就站在辦公室的櫃檯前,沒有人告訴我現在是什麼情況,愣愣的站了好幾分鐘,海關2號一直盯著我看,不講話,然後拿出一張紙要我簽名。
「你被拒絕進入羅馬尼亞,這邊簽名。」
「為什麼?理由是什麼?」我問。
出現海關2號,他說:「你不簽是嗎?好啊,不簽也沒差。」他自己在文件上簽字後,拿走我的護照要我在旁邊等。我非常非常的生氣,這一切都不合理,我語氣強硬的說,我要求打電話給大使館以及羅馬尼亞的朋友。海關2號意興闌珊的說:
「你要打就打啊,用你自己的手機打。」
「我需要借用電話。」
「這裡的電話只有我們可以用,你不是有手機嗎?沒網路沒sim卡是你的問題,不甘我的事。」
我發誓我真的很想揍他,就算是拒絕入境也有一定的程序,我也有捍衛自己的權利,並不是這樣欺負人的!更何況我沒有做錯任何事。
海關3號和4號將我帶回機場等候大廳,跟我說明早的班機離開。這時有位中國大叔在一旁,他也被拒絕入境,我一開始並不是很想跟他講話,我氣得頭昏腦脹。
海關3號還跟我說:「羅馬尼亞有很多台灣的非法移民。」我差點吐他口水。
好不容易平靜一點了,中國大叔告訴我他與太太移民美國10多年了,一起出來旅遊,每人花了一萬美金,跟旅行團買好了從羅馬尼亞搭郵輪一路到匈牙利布達佩斯的行程。
「從小我就想著要來看看多瑙河。」他說。
我不清楚他們在簽證怎麼出了問題,太太入境了,大叔卻要被遣返。怎麼都想不透啊,當初在美國羅馬尼亞大使館為這簽證等了兩個月,現在做了兩天飛機,遠道而來,眼看夢想就要實現了卻被擋在門口說簽證無效。
「唉。」他無奈地嘆氣,他說人家要刁難你,你也沒辦法。現在太太一個人在旅館擔心著,他又不會講英文,兩個人分開了一切都麻煩。
他從隨身行李拿出洗得香香鬆鬆的外套給我,要我別冷著了。去販賣機買水時也順道買了一罐給我。我幫忙充當翻譯問海關3號4號,有沒有可能將大叔送去布達佩斯,而不是去法蘭克福,因為到布達佩斯他們還有可能可以趕上一部分的行程。海關表示從哪裡飛來就必須得送回哪裡,大叔哀求地說著他僅會的英文:「sorry, sorry , thank you, thank you. 」
我說要不您再從法蘭克福飛去布達佩斯與太太會合呢?他說沒辦法的,妻子年紀大了,一個人走不動了。
我們整夜就在機場大廳的鐵椅上坐也不舒服,睡也睡不著。被刁難被欺負、被迫在機場過又冷又難熬的夜,我一個單身漢子嘛,對我來說也不算什麼太大的難處。大叔彬彬有禮,是位新聞攝影師,心胸寬廣,知識淵博。我心疼他們兩老得受這樣的煎熬。
好不容易天亮了,大叔的妻子來到機場與他會合,去不了布達佩斯,又被嚇說要是再拒簽要被抓去關,他們被煩得決定直接飛回洛杉磯了。
「唉,沒事,要回家了,兩萬塊美金就這樣沒了。」大叔看得很開,但仍難掩惆悵。我看見他牽著太太走來,她步履蹣跚,斑白的髮與瞇著的雙眼好似看不清。
兩人都70歲了,一生的辛勞到現在好不容易擁有一趟圓夢的機會。不知道在哪個環節被唬了,換來這樣的掃興。
羅馬尼亞,去不了就不去了,沒什麼大不了,我沒關係。只是望著大叔一個人背起兩個背包,手拖兩個行李箱,對伸出手想幫忙的太太說:「幹嘛,我來拿就好!」我看著他們的背影,不知道他們這輩子還有沒有機會再這樣出一趟遠門,我一顆心好沉好難受。
「下次來台灣玩吧,台灣人好。」
「誒,好得,保重啊。」
那天只在飛機上吃了一個三明治,又在廁所吐得一乾二淨,也許是累,到隔天下午都提不起食慾。總之,我輾轉安頓在布拉格了,一切都好。
(照片在土耳其,淋了一身濕後見到的曙光。)
作者為旅遊作家,著有《路上慢慢想》、《在遠方醒來》等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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