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合爾碉堡前寬廣的空地，是個還在施工的公園，草坪與砂石混合在一起，旁邊那座塔，大約五層樓高吧，聽說幾個人從那跳下來自殺後，政府就關閉了登塔參觀的入口。
公園裡塵土滿天，卻人滿為患。入口擠得水泄不通，孩子們大小成群打著巴國最受歡迎的運動，板球(cricket)。很難想像，還在施工的公園，人們卻已經在裡面野餐玩耍，甚至有攤販販賣爆米花，像園遊會一樣熱鬧。
「可見我們多需要這個公園。」辛亞笑著說說。
人來人往間，難得的草地圍起了籬笆，有位老人家腰背直挺地坐在板凳上，不卑微也不吆喝，在熙攘鬧市中自成一格被遺忘般的安靜角落，他身旁放的牌子寫著「量體重，五塊」
我覺得新奇不已，誰會真的去花五塊錢量體重？
「他試著做些事情，而不只是坐在地上乞討。」
「而且你注意到了嗎？他的眼睛看不見。」
辛亞說著。我突然感到心ㄧ沉，頻頻回頭，如果真的沒有人願意花五塊錢量體重呢？如果家裡有孩子盼不到一天的溫飽⋯⋯五塊巴幣換算下來還不到兩塊台幣，我不想量體重，但是決定不讓老伯空手而歸。
「妳都給錢了就量一下吧。」辛亞說。
我把十塊錢的紙鈔放進他的掌心裡，也站上了斑駁的白色方塊。老伯彎下腰，粗糙的手蹣跚地觸碰著體重計的指針，然後告訴我數字。其實我自己一眼就看到了，他肯定也知道吧，但是他把自己的工作做好做滿。
同時，我正要回頭和辛亞講話時卻被嚇到了。
一霎那的時間罷了，不超過五秒，周圍已由不知道從哪裡出現的人們圍起湊熱鬧的人牆，看著我量體重。他們就這樣愣愣的凝視著，專注程度有如在看球賽或是什麼天大的事情。讓我不知所措，尷尬又好笑。
那天多雲，空氣中偶有雨的味道，我們走過整座碉堡的藝術與歷史，不斷回想的卻是漫天的沙和穿著那個傳統袍子的老伯，在腦海裡時而像個奇聞逸事，時而像一艘漏油的貨輪駛進深鎖的眉眼之間，然後往下沉，往下沉。
作者為旅遊作家，著有《路上慢慢想》、《在遠方醒來》等書。
●經授權刊載，更多文章見作者臉書粉專。
●專欄文章，不代表i-Media 愛傳媒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