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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秀枝/與畢卡索同台、美術史地位崇高. 林飛龍卻是華人世界的海外遺珠⋯

  飄泊異鄕的海外華人藝術家林飛龍(Wifredo Lam,1902-1982),是台灣收藏界的遺珠。

 獨具繪畫風格的林飛龍,是二次世界大戰後超現實派重要畫家,在現代美術史上占了重要一頁,但他留給台灣收藏界的印象,卻十分模糊。

 台灣,一直是海外華人與兩岸前輩藝術家作品的最大收藏聖地,常玉、朱沅芷、趙無極、朱德群、趙春翔翔、席德進⋯,無一不被台灣收藏家呵護、認養,唯獨少了早年闖盪國際藝壇,和畢卡索、布雷頓⋯等國際大師平起平坐的林飛龍。

 這個缺憾,在他離世36年後的今天,倍顕遺憾,林飛龍的大兒子 Stephane Lam (1957-) 16日隨著林飛龍重要作品上拍賣市場,專程來台破冰,銜接起斷了線的遺珠印象,希望親自向台灣收藏界推介林飛龍藝術風采。

 對Stephane Lam來說,這趟台灣之行,與其說是為父親探路,不如視為尋根之行。在華人收藏社區逐漸陌生與模糊的現實,重尋找到弘揚林飛龍藝術價值的切入口。

 富藝斯國際拍賣公司(Philips)16日起,來台為秋拍作預展,帶來林飛龍創作於1945年,100號大的油畫作品《變化》,這是林飛龍作品,極難得機會,現身亞洲拍賣舞台。

 現年61歲的 Stephane Lam,集藝術家、音樂人、導演、製作人於一身,還會彈奏琵琶和二胡,算是多才多藝,同時,孝心感人。

 林飛龍生前,共有3段婚姻,第一段婚姻,1929年娶一農村女子艾娃·皮里斯為妻,次年得子,然而兩年後,母子均因肺結核接踵去世。第二段婚姻,在1944年與德國化學家Nicole Raul,生了唯一的兒子就是Stephane Lam,不過,這段婚姻只維繫了6年,兩人就勞燕分飛。後來,林飛龍再與羅勞林(Lou Laurin)三度結婚,育有Eskil 、Timour 、Jonas Sverker Enrique 等3個兒子。目前Eskil 管理林飛龍在法國的大小事務,而Stephane 則在香港生活多年後,搬回中國大陸長住,近鄕情切,為父親尋根的心情,溢於言表。

 提起林飛龍的身世,有些複雜。簡單地說就是,一位來自中國廣東的移民,和一位黑人混血婦女結婚,1902年在大薩瓜生了個男孩,這個男孩,就是林飛龍。

 林飛龍母親,在具有濃厚古巴黑人傳統色彩家族長大,耳濡目染。教母是桑戈一個女祭司,崇拜古巴黑人宗教薩泰里阿教(Santerla)的約魯巴神。

 儘管林飛龍生長在這樣的家庭背景,他沒有皈依薩泰里阿教,但他的成長與這個宗教緊密相連,處處烙印著非洲傳統痕迹。

 1923年,林飛龍離開古巴的時候,並不追隨巴黎的先鋒運動,而是跟從西班牙的保守學院派。在那裡,他受到了古典的訓練,並以畫肖像為生。20世紀20年代末,他創作了一些作品,深受到西班牙超現實主義潮流影響,帶有濃厚形式主義色彩。

 由於西班牙內戰的爆發,1938年林飛龍去了巴黎,在那裡,他認識了畢卡索,並成為好朋友,在畢卡索支持引薦下,成為堅定的後期現代主義者。

 從1938到1940年,林飛龍的畫作,是以非洲面具和幾何形為重心,不但對非洲傳統藝術,熱情接納硏究,並長期收藏該類作品。從那時開始,他的創作,很像畢卡索巴黎學派的畫風。

 林飛龍與畢卡索熟稔,也互相砌磋,其中最吸引畢卡索的特點是林飛龍身上的非洲元素,以及像在「德納爾沙灘(Denard Beach)系列作品中某些類似超現實主義、表現主義的變形元素作品,這些元素,後來都成為林飛龍繪畫的關鍵所在。

 畢卡索對非洲藝術中的幾何形式,以及人物形象的結構化組合,非常重視,也從中汲取靈感,受益於創作。

 西班牙畫家最為拿手的表現主義或超現實主義的作品,本來較少建立在非洲幾何的基礎上,林飛龍在與畢卡索的互動中,設法聯結雙邊文化內涵,因而形朔出獨特的個人風格。

 林飛龍對非洲面具感興趣,不是為了學習合成,而是利用它別出心裁地描繪超自然,展現了面具神秘詩性和表現性風情。

 接著,又是歐戰爆發,1942年林飛龍回到古巴。超現實主義所引起的文化情緒,激發了他用現代性,去表現他自己的內心世界,一個養育他的文化世界,也就是回歸古巴。這是一種歸屬感,就像黑人詩人艾梅.塞澤爾(Aimé Césaire,1913-2008)動人詩篇中「回我的祖國」那種感覺。

 當代文化反思論述之重要學者詹姆斯.克利福德(James Clifford,1945-)說過,也許對於回歸故土的人而言,那不是回歸,只是為了重塑的實地考察而已。這個古巴藝術家作品,可以從這個角度加以審視,把有意識重建黒人範式的黒人精神運動考慮在內。

 羅伯特.林斯利(Robert Linsley,1952-2017)甚至把林飛龍稱作一個具有黒人精神的畫家,儘管藝術家總是採非激進態度,保持獨立於這些文化運動之外。

 林飛龍在古巴重新發現了自己的文化經驗領域,以作為個人藝術經驗領域。該進程在他與古巴黑人文化傳統的直接接觸中,逐漸明朗起來,並得到古巴人類學家迪亞.卡布雷拉(Lydia Cabrera,1900-1991)的大力幫助,她幫助林飛龍熟悉這個世界的神話、禮拜儀式,以及象徵手法。

 林飛龍在藝術創作上,所表現關於美洲黑人的象徵手法,把人類學和文化實踐聯繫起來,成為他的重要思想來源。

 從1942年開始,林飛龍形成了自己明確的表達方式。他的藝術逐漸定形:儘管受惠於立體主義,但與支離破碎的分解形式保持距離。就像林飛龍面對加勒比海神話學,運用傳達,而不是照單全收,生吞活剝。

 總之,林飛龍獨具古巴黑人傳統的特色,即萬物相互聯繫,所謂萬物,就如神靈力量,人、動物、植物、礦物⋯,都可以是充滿神秘力量,且相互依賴,相互起作用。

 林飛龍於1982年逝世於巴黎。他的葬禮,被形容是他藝術策略和放射性智慧的最後一個隱喻。因為,他的大體,在法國知識份子的恊助下,於巴黎順利火化;他的骨灰運回古巴,在政府禮遇下安葬。親自參加葬禮的前任古巴總理 卡斯楚(Fidel Castro,1926-2016)說,林飛龍與神和魔鬼,都和睦相處。

 憑心而論,加勒比海是一個與西方主導標凖,有所差異,文化邊緣地區。林飛龍堪稱是西方藝術史上第一個試圖汲取美洲黑人文化,以建構意義的視覺藝術家,從多元文化、後殖民主義,以及放射性思維的立場來看,這應該高度視之為一個里程碑。

 林飛龍被禮讚為一位在世界藝術範圍內,嘗試文化去中心化的先鋒者,看來一點也不錯。具有中國血統的超現實主義畫家,承接了中國裔、非洲裔、印第安裔及西班牙裔的血脈及文化傳統。

 綜觀林飛龍的遺作,是一種把藝術品與直覺原創結合,展現卓越敘述成就的藝術創作,把原始圖騰,巧妙轉化為充滿力量的繪畫符號,具有不可思議的創作魅力。

 林飛龍的主要作品,如《亞當與夏娃》、《叢林》、《達巴拉的阿巴拉契之舞,惟一的神》、《聚會》等,都是以原始森林作為表現的主題,描繪原始森林里面各種生物的生活百態,各種神秘的象征物、原始的咒物,直接地在他的畫面上顯現。他所畫的原始森林及果實,都成為各種帶著武裝、敵意的象徵物,人物也都是植物的變身。

 尤其,林飛龍大部分是以黑色為底描繪白色的象征物,采取對稱的手法表現出來。欣賞他的畫,有如走進一個拿著棍棒跳躍的原始時代,是一種巫毒教的精靈舞蹈的奇異景象,在一個布滿荊棘的原始叢林,可看到部落民族所崇拜的物象。這些物象,有的擬人化,有的擬神化,充滿了象徵意味。

 林飛龍將這些原始圖騰轉化為充滿力量的繪畫符號,富有不可思議的魅力,帶著濃厚的風土色彩及神秘感。

 林飛龍大部份的作品,均為古巴、南美洲、西方美術館或私人收藏,在亞洲比重不高,如何讓包括台灣在內的亞洲收藏界,認識、了解、珍惜、購藏林飛龍作品,這也正是Stephane Lam 這趟台灣之行的最重要任務了。

 作者為典藏雜誌社社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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