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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化鵬/ 紅唇紀事

 台灣人嗜食檳榔,早期常見勞工和農民朋友,大口灌飲著米酒和保力達P,口中還不停嚼食檳榔,雙頰鼓動,滿嘴腥紅。檳榔文化,已植根到台灣社會最底層。中潭公路雙冬路段上,處處可見「檳榔西施」搔首弄姿,成為來台遊客必觀光的景點,她們被稱作是台灣真正最美麗的風景。

 當時,颱風過後,一粒檳榔的價格,幾乎相等於一顆雞蛋。盛產時,有時買一粒送兩粒或送 (宋)七力的標語隨處可見。

 檳榔,被稱為台灣的「綠寶石」,又稱「台灣口香糖」。當時台灣的檳榔產業,至少養活了2百萬人口, 許多農村子弟的學費就靠賣一顆顆檳榔積攢得來。

 由於賣檳榔的收益頗豐,農民們開始瘋狂的種植,結果對台灣山坡地,造成了極大的危害。加上檳榔西施,被認為有礙觀瞻 ,妨礙風化,二千年左右,政府開始大力取締,有一度街頭的檳榔西施,似乎消聲匿跡。

 近年醫學報導,吃檳榔會導致口腔癌。但有些台灣人就是不信邪,充耳不聞, 視死如歸,凜然不為所懼 。街頭巷尾的檳榔攤,又死灰復燃。常見有些 自以為時髦的婦女和學生,也開始加入檳榔一族。

 據說,毛澤東也喜食檳榔。我一點都不感到意外。湖南騾子和台灣人一樣,哥倆好都愛吃檳榔,幾年前, 我應邀到湖南湘江橘子洲頭 ,看施放煙火。順道參訪長沙,衡陽,益陽等地,所到之處,見當地人無不喜食檳榔,尤其大酒店喜宴散席時,新人都端著一大盤檳榔含笑送客,賓主盡歡。.

 儘管毛澤東對台灣垂涎三尺,但終其一生,始終無緣得嚐台灣檳榔的滋味。只能吃老家的檳榔。 湖南人說「 湘潭人是個寶,口裡含根草」。 這根草,指的就是檳榔。

 台灣檳榔大多包白灰,紅灰,菁仔(荖花)和荖葉。湖南和大陸其他地方的檳榔, 大多是用酒醃製過後的乾檳榔,中間剖半, 包豆沙,豆蔻。

 記得高中時,校園傳唱「採檳榔 」,我一直以為採檳榔,是台灣的流行歌曲, 到了湖南,才知這是湖南30年代的流行歌謠。

 

 採檳榔

 「高高的樹上結檳榔

 誰先爬上誰先嚐

 誰先爬上我替誰先裝

 少年郎 採檳榔

 小妹妹(周璇版為姐姐)提籃抬頭望」

 

 這一首採檳榔,是上世紀30年代,湖南人黎錦光根據湖南民歌所創作,由周璇原唱 ,此曲一出,風靡上海 。上世紀70到90年代,這首歌在台灣由鄧麗君,鳳飛飛等人翻唱,成為現在人們耳熟能詳的老歌曲之一。

 據說,吃檳榔和吸食鴉片一樣,一沾上癮 ,終生不可一日無此君。 慈禧太后喜食檳榔, 據「慈禧太后的生活藝術」一書記載, 慈禧太后習慣在飯後嚼食檳榔,固齒消食。 當時吃檳榔,在京城蔚為風氣。有官員早朝時「行道門前天未啓,端坐轎中中吃檳榔」,嘉慶道光年間,曾任內閣中書的梁紹任 ,寫下了北京人愛吃檳榔的習俗,他說,京師人亦奢此品 ,雜砂仁,豆蔻,儲荷包中,竟日細嚼,唇搖齒轉」,紅樓夢中 也有一段賈璉向二姐兒討食檳榔的情節。

 中國人何時吃檳榔, 已不可考。唐代大詩人李白著名詩句「何時黃金盤, 一斛薦檳榔」,這首詩是形容南朝時劉穆之少時家貧,往妻舅家乞食,常遭辱,不以為恥 。後出任丹陽尹, 不計前嫌,大宴妻舅,酒足飯飽後, 以金盤盛檳榔一斛,請他們消食的故事。

 然而,最懂的檳榔個中滋味的,首推蘇東坡,「 兩頰紅潮增嫵媚,誰知儂是醉檳榔」。 吃檳榔吃的最驚心動魄的,當屬明朝第一謀土燒餅歌的作者劉伯溫,他有文紀載「檳榔紅白文,包以青扶留,驛吏勸我食,可已瘴癘憂。初驚刺生頰,漸若戟在喉。紛紛花滿眼,岑岑暈蒙頭,....稍稍熱止面,輕汗如珠流」。 其中「刺生頰」「戟在喉 」「花滿眼」「暈,蒙頭」「汗如珠流」, 形容劉伯溫初食檳榔的奇妙體驗,入木三分, 令人讚嘆不已。

 檳榔,不但是食品,也是祭品,據「南齊書」記載,豫章文獻王蕭嶷,臨終,召子交待後事,「三日施靈,唯香火,盤水,㿻飯,檳榔而已」。 喪葬一切可以減省, 唯檳榔絕不能少,另南史「任昉傳」記載, 任昉父親任遙,性重檳榔, 臨終求之,但不知為何,剖百口,不得好者。 任昉以此為憾,終生不食檳榔。

 一株檳榔樹,道盡千古事。

 

 

 作者為資深媒體人

 原文分享於作者臉書,經授權刊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