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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壯年的耐力賽 長榮交響樂團「極致淬鍊」

2024行至尾聲,長榮交響樂團也於12月26日在國家音樂廳送上全年最後一場音樂會「極致淬鍊」,為這變化的一年劃下句點。
2024行至尾聲,長榮交響樂團也於12月26日在國家音樂廳送上全年最後一場音樂會「極致淬鍊」,為這變化的一年劃下句點。

2024行至尾聲,長榮交響樂團也於12月26日在國家音樂廳送上全年最後一場音樂會「極致淬鍊」,為這變化的一年劃下句點——這一年,帶領該團十餘載的音樂總監、首席指揮舒馬富斯(Gernot Schmalfuss),榮膺首席藝術顧問暨桂冠指揮,也讓在他悉心打磨之下、愈見色彩的長榮,迎向攜手更多不同客席指揮的「淬鍊」——而這最後的收官節目,正是由芬蘭裔英國指揮柯林斯(Ross Jamie Collins )與俄羅斯名鋼琴家瓦洛金(Alexei Volodin)強強聯手,兩位青壯年明星堪稱十足誠意,端出了滿滿的兩首交響加一首協奏。不過對於演奏的樂團來說,要在一夜之內頂住一首古典時期加兩首浪漫時期標準的交響/管弦樂作品,不啻亦是一場「極致」的耐力賽。

開場的海頓第103號交響曲《擂鼓》曲如其名,少見地以定音鼓獨挑大樑的滾奏揭開序幕,加上第二樂章複主題變奏曲採用對比明顯的新穎旋律,都叫人耳目一新,確實體驗到晚年海頓在優雅勻稱的基本框架之中,依然不乏亮點的創意,無怪乎其當年能夠遠征倫敦、大受當地樂迷之歡迎。然或緣於筆者本次身居三樓最後一排位置,定音鼓領頭略有不勻的落棒節奏被空間放大,聽來微覺參差撓耳,所幸其它樂部皆在狀況之內,盡職地讓人一下就徜徉於海頓明亮又不失變化的歡快之中,用這四個樂章讓整晚演出有了好的開始,亦初顯柯林斯與長榮搭配的契合程度,為接下來的協奏曲奠定順利合作的基石。

臺上開闔騰挪之間,鋼琴占據C位,上半場也隨之進入重頭戲,此時只見指揮與鋼琴家快步登場,由樂團俐落地送出了第一樂章的導奏——從其行進的速度可知,這應該會是一首相當偏快的拉三——果然瓦洛金琴音一出,就是迅雷不及掩耳,兩隻大手面對拉赫重重聲部的排山倒海,卻似一葉浮桴、毫不費力地飄過黑白之巔,好比悠遊浪端雲尖,讓人驚服於其化密集為無形的指間功力,使用音色略較史坦威輕亮的法吉歐里,更讓這般寫意再上層樓——但速度如此之快,且樂句幾無斷點頓錯的一番輸出,不免操之過急,也讓樂團不易搭配——這樣的狀況在呈示部裡屢屢顯現,到發展部前小號加入、樂團齊奏時,才因管弦樂分量增加而趨緩,平心而論,對於表現都在水準之上的指揮與樂團而言,應為非戰之過。

發展部行將結束之時,瓦洛金又送上另一個意外:多數鋼琴家彈出偏快的第一樂章時,都會選奏短版華彩(cadenza),沒想到他額汗一抹、手帕一放,彈出來的竟是長版。不按牌理出牌的風格,隱約預示著下一個樂章雖是慢板的間奏曲,聽者也未得稍歇,即便速度從「(不)太快的快板」降到了「不算慢的慢版」,瓦洛金的詮釋仍然「獨樹一格」,所有的斷句與轉折幾乎都不在預期的位置,讓即使聽過不下三十個版本的拉三粉絲如筆者,一下也無以理解其中門道。

高歌猛進的第三樂章,自是鋼琴又一次炫技的恰當時刻,獨奏家當然也把握機會,大秀拿手活兒,不過當他彈到最終樂段、突然脫韁加速時,還是叫人捏了一把冷汗——因為速度實在太快了,就怕樂團非但跟不上、還會因此散架,「不出意外的話,就要出意外了……」——可是真正叫筆者意外的卻是,樂團並沒有因此亂了陣腳,反而適時把速度拉回正軌,依舊堂皇地結束全曲,值得熱烈掌聲鼓勵,也見得柯林斯年紀雖輕,卻真有兩把刷子。

下半場分量同樣不輕,作為傳統核心作品,貝多芬第三號交響曲無疑是指揮與樂團實力的真正考驗。柯林斯仍以同樣的輕快步伐小跑登場,有別於他以最大幅度擺臂、以全身呼喚樂團起立回禮的大動作,其指揮手勢,從第一樂章起始的兩個強音以降,便幾乎都維持在上半身範圍之內,而且大部份僅由右手指示拍點,只在某些樂段輔以左手勾勒音樂線條,或者對某些樂部作出指示,可稱簡潔明瞭,卻好似與整個樂團久有默契,就這樣以平實穩健的風格,自然地展開這首劃時代、開創浪漫新紀元的經典之作。

而樂團除了經過中場休息,樂器可能有些「降溫」,讓第一樂章呈示部的高音弦樂聽起來還有一些正在暖身的朦朧,待進入狀況後,各樂部皆表現得相當稱職,不只定音鼓與法國號都演奏得比上半場更為穩定、出色,其他各部管樂與弦樂也一直維持著緊密的和諧,在指揮穩定的帶領下,讓人安安心心、一路順暢地聽完四個樂章。

這樣的呈現,相較於上半場的拉三,也許沒有什麼所謂特出的「新意」,但面對《英雄》,這仍然是正確且上乘的開啟方式,而且更讓筆者感覺到柯林斯+長榮這個組合的成熟度,其實超過想像。

未料更超過想像的,還在後頭。

現場收穫鮮花與觀眾掌聲不絕,頻頻以超大鞠躬、甚至以單腳點地的曲膝禮多次謝幕的柯林斯,竟然在這般高強度的一夜行將結束之際,又一次登上指揮臺,與樂團送上一首西貝流士《悲傷圓舞曲》,叫筆者不禁暗忖:「果然是年輕人啊!」也讓這場從七點半一路進行到十點的「極致淬鍊」耐力賽,得到了一個活力滿滿、且具個人出身特色的漂亮終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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