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傳媒簡秀枝專欄】曼陀羅、吉他、牛鈴,馬勒(Gustav Mahler ,1860-1911)《e小調第7號交響曲》,成為8月27日,揮別琉森音樂節的最後高潮與至深感動。
匈牙利指揮家費舍爾·伊萬(Fischer Iván,1951-)帶領大會堂管弦樂團,各樂手鬪志昂揚,以雷霆萬鈞氣勢,傳達了音樂巨人馬勒,百年前期待揮別黑夜,迎接破曉的複雜心情。
原來《馬七》這麼動人,台灣馬勒協會行腳團在演出結束,齊聚大廳,分享亢𡚒心情,還有,兩廳院何時再把來自荷蘭阿姆斯特丹的大會堂管弦樂團邀請到台灣,讓更多國人分享感動。
早在2020年馬勒160週年冥誕,大會堂管弦樂團就規劃了馬勒交響曲的全曲演出,台灣馬勒協會會長邵柏勳,手腳俐落,搶到不少預售票,組成台灣馬勒協會致敬團,要在阿姆斯特丹逗留兩星期。預售票買好,也訂好旅館,怎奈疫情蔓延,尤其歐洲情況嚴重,取消馬勒全套音樂會的演出,讓全球馬勒迷悵然若失。
而主其事的大會堂管弦樂團,早已磨拳擦掌準備就緒,全曲演出計劃落空,只能化整為零,在不同地點,逐曲作分享,今年他們把平常較不常聽到的《馬七》,帶到琉森音樂節,果然是有備而來,不但對馬勒的各首交響曲都很熟悉,而且曾為馬勒全套交響曲演出而密集排練過,的功力與默契,都不同凡響,費舍爾·伊萬的指揮棒一揮,全團有如奔騰駿馬,氣勢磅薄,感人肺腑。
大會堂管弦樂團把鞋盒式的琉森音樂舞台,塞得滿滿,少見把8拍低音大提琴,以一字橫排,墊在大樂團後側,木管、銅管反而置於右側,大提琴也被安排在右側最前方,架勢不凡。
該場音樂會,從配器也十分特殊,當年馬勒奇發異想,在該曲中選用了幾種非樂團常規樂器,包括了曼陀鈴、吉他和次中音號,尤其在《第六交響曲》中應用過的牛鈴,增加數量,在演出中,叮噹作響,別具風味,而曼陀鈴與吉他樂手,刻意安排在指揮兩側,讓全場更能聚焦在兩種樂器的獨特地位。
小鼓、鈸、三角鐵、鈴鼓、鑼、牛鈴、鐘及鐘琴、豎琴齊聚一堂,真是熱鬧,台下聽眾,果然如痴如醉,欲罷不能。
指揮家費舍爾·伊萬也非省油的燈,征戰無數,指揮經驗豐富。筆挺的燕尾服,帶蕾絲邊的白襯衫、白領結,展現歐洲紳士風範。在舞台上,他的肢體動作不算多,但非常提綱切領,緊抓著樂曲的關鍵𨍭折處,給樂手最簡約但到位的提醒,訓練有素的大會堂管弦樂團,各個聚精會神,展現團隊精心培養的默契,憑心而論,當晚演出的音量音質與氣勢,都讓人難以挑剔。
來過台灣的費舍爾·伊萬,不愧是音樂舞台的老薑,辛辣力道,精準純熟,他出生在匈牙利布達佩斯的猶太音樂世家,父親費舍爾老先生,以及兄長費舍爾·亞當,都是指揮家。
費舍爾·伊萬先在布達佩斯學習鋼琴、小提琴、大提琴和作曲後,再赴維也納音樂學院,跟隨漢斯·斯瓦洛夫斯基學習指揮,期間有兩個學期,在薩爾茨堡莫扎特音樂大學擔任尼古勞斯·哈農庫特的助手,同時他也從事大提琴演奏。此外,費舍爾·伊萬還曾前往西恩納奇吉亞納音樂學院,向法蘭柯·費拉拉學習,根底札得很深。
1976年,費舍爾·伊萬在倫敦的魯伯特指揮大賽(Rupert Foundation Conducting Competition)獲獎,從此受到國際積極關注,常年在世界各大著名樂團,擔任客座指揮,以演繹巴赫、莫扎特、布拉姆斯、馬勒和巴托克等作曲家作品,名揚四海。
指揮活動之外,費舍爾·伊萬更是匈牙利布達佩斯音樂活動的領導者,他創辦了該城的夏季巴洛克音樂節,以及馬勒音樂節,並致力於現代作品的推廣,還曾發行馬勒所有交響曲(第八號除外),對馬勒音樂,鞭辟入裡,駕輕就熟。
至於1888年就成立阿姆斯特丹音樂廳,大會堂管弦樂隊正是該音樂廳的附屬機構,該年11月3日舉辦了樂團首場的公眾音樂會,迄今足足有135年,原名阿姆斯特丹音樂廳管弦樂團。1988年在樂團成立100周年時,獲荷蘭女王御准,改用現名。
音樂會一開始,以華格納《紐倫堡的名歌手》序曲熱身,該曲的和聲和風格結構,可看作是在描繪由黃昏走向黎明的進程。它的開頭猶豫而遲緩,逐步轉變至終曲裡明確的C大調,據說當年,馬勒刻意回應華格納歌劇「紐倫堡的名歌手」。
因此,琉森音樂節上,節目單安排也回歸歷史,以華格納歌劇「紐倫堡的名歌手」作為熱身,掀開序幕。古今呼應,彷彿也是向當時的音樂巨人們,一起致敬。
馬勒《第七號交響曲 》又冠以「夜之歌」(Nachtmusik)的標題,於1904年至1906年完成,1908年在布拉格展覽音樂廳首演。
馬勒短暫的51年生命中,起落很大,1904年,他的指揮事業,如日中天,名震歐美,作品也受到賞識,那一年,已有1女的他,再添了千金,喜歡小孩的馬勒,心情愉悅。那年他一如往昔,到了夏天,馬勒就離開維也納,到他在麥爾尼格的卡林西亞山區處、湖邊小別墅度假,也專心作曲。全曲在1905年8月15日脫稿,而配器也於1906年完成;然而當時的馬勒尚未完成《第六號交響曲》,遂將《第七號交響曲》擱置在一旁,在排練期間偶然略作修改。然而,由脫稿到首演的3年間,馬勒的生活和事業卻遭逢變故,心情急轉直下。
首先,在1907年3月,他被迫辭去維也納國家歌劇院的指揮職位,接著,摯愛的大女兒於7月上旬,死於猩紅熱,就在女兒彌留之際,馬勒發現自得了嚴重的心臟病,心境馬上跌落谷底。
因此,對於《第七號交響曲》不得不作了舉足輕重的修訂,淡化了樂曲原本樂觀、開朗的調性,人生無常,馬勒感受至深。
1908年9月19日,在布拉格為奧地利皇帝弗朗茨·約瑟夫一世登基金禧紀念誌慶而設的慶典中,馬勒的《第七號交響曲》,受邀首演,由他親自指揮捷克愛樂樂團。至於該曲在海外的首演,英國是他逝別2年後的1913年1月18日,在倫敦市由亨利·約瑟夫·伍德擔任指揮。而美國的首演,更是在他離世10年的1921年4月15日,於芝加哥市由費德瑞克·史托克擔任指揮。
其實,馬勒本人是渴望陽光的,創作第七號交響曲,他本人希望捕捉「陽光普照」的效果,因此在結尾,盡情運用嘹嘹豐富的聲響,刻劃烈日當空、燦爛奪目的神釆。
費舍爾·伊萬27日晚間指揮大會堂管弦樂團,展現了強大能量,磅礡氣勢中,展現馬勒當年悲劇如影隨形的起伏心情,深邃樂思與壓抑情緒,雖未能獲得當時觀眾的理解與認同,但是經典就是經典,百年之後的萬千馬勒迷,千里迢迢會師琉森,就是為了再聆聽一次現場演出,尤其來自費舍爾·伊萬與大會堂管弦樂團的深層詮釋,果然,樂曲结束,全場觀眾起立致敬。遲到的嘹亮掌聲,應驗馬勒生前的豪語,他的時代,終將到來。
宏偉壯碩的最後氣勢,正也為台灣馬勒協會音樂行腳團,劃下休止符,帶著深沈的感動中,回返旅館打包,然而,澎湃激昂情緒,持續繞樑不絕。感謝一代又一代的音樂巨將,用他們最大的天賦智慧,為這個世界,傳承綿廷感動,彌足珍貴。
作者為典藏雜誌社社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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