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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宗慶》歷久彌新的《薪傳》

    【愛傳媒朱宗慶專欄】林懷民老師邀請打擊樂團參與《薪傳》演出的團員和同仁一起聚聚。我們先是在八里一間很特別的餐廳-香坊甕之雞用餐,之後又到林老師家玩,喝咖啡、吃水果、聊天,共度了一個愉快的下午。
    雲門50《薪傳》的巡演已告一段落,我很珍惜這個合作的過程,也對這一切心存感恩。
    記得去年 4 月 26 日,我收到林懷民老師的簡訊:「宗慶,明年雲門50想演薪傳,四+五月,你來打鼓嗎?」我毫不猶豫,立刻回覆:「親愛的林老師,收到您的訊息,我想!很期待!宗慶敬上」
    我對《薪傳》有很深的感情,這是個極大的挑戰,因為距離上次雲門演出《薪傳》已是二十年前的事,我也不年輕了。
    雖然平日我都會透過練習板與黏土抓握,維持手感與柔軟度,不過,有件事我在演出前都沒說,直到今天才告訴林老師:有鑑於《薪傳》的演奏方式不是一般學院派的打擊方式,必須用盡全力、整個身體的投入,才能傳達出震憾人心的鼓聲,為了慎重起見,我希望把身體調整到最好,因此,除了運動、適量減重外,我還特別去做了心導管檢查和心肌灌注掃瞄,檢查血管能否承受這樣的力度,心肺有沒有缺氧,以確認自己對演出有把握。可見,我有多麼重視這部作品。
    《薪傳》對我而言,既熟悉又有特殊意義。1985年,我首度和陳揚一起參與雲門《薪傳》演出,接下來,又跟連雅文搭檔赴美國演出。打擊樂團成立後,我和團員們跟著《薪傳》的腳步,走遍世界各地。算一算,我已經打了百場以上的《薪傳》了。當年第一次參與《薪傳》演出的時候,我還被稱為「青年打擊樂家」,如今,我絕對已經是「資深」了。但是,每回排練《薪傳》時卻又感到,年輕時對於理想的追求和拚勁,其實未曾變過。
    二十年前,《薪傳》的打擊樂編制為四人,我對林老師提議,想要五個人兩組,囊括資深與中生、新生代團員,對樂團而言,也有「薪傳」之意。目的當然不是要複雜化,而是透過此次演出,讓多一點人參與學習,把這個重要作品的演奏方式一代代傳承下來。
    這次演出《薪傳》特別之處在於,排練過程中,除了林懷民老師和李靜君助理藝術總監之外,包括舞者、劇場工作者、音響人員等等,我都是第一次合作。尤其和第八代雲門舞者合作,是一次既熟悉又新鮮的經驗。我想,同樣的作品在不同的時代環境中,由不同的世代來詮釋,一定有傳承也有新意。
    他們都是台灣培養的專業舞蹈人才,和以前相比,林老師和他們的互動變得溫柔許多,而這些年輕的舞者們也很有自信,常常和林老師理性討論,讓我覺得很不一樣。
    當然,舞團和樂團的磨合需要時間。記得第一次排練時,林老師就對舞者們講:「朱老師的年紀跟我差不多哦!不要太操他哦!」意思是叫大家好好跳,不要犯錯重練太多次。我忍不住偷笑,林老師雖然看起來很年輕,但其實大我不少歲,而且一直以來,操我最多的就是林老師。
    不得不說,和林老師合作這麼久,深深覺得他真的是難得一出的奇才,無論在藝術的領悟力、敏感度,乃至於對完美的追求,都令人折服。
    很多人問我,《薪傳》是怎麼打的?《薪傳》的打擊十分特別,演奏者就和台上的舞者一樣,必須全身投入,呼吸、腹部用力、跨蹲馬步、牙齒咬緊,才能傳達出鼓聲的力道,一點不能馬虎。而打擊樂則是幫助舞者的舞動,把腳步穩下來,所以,「氣」的問題很重要,大聲、小聲、快慢多少,舞蹈和音樂要如何融在一起,在與舞者的排練過程中,就有很多討論。
    《薪傳》中的打擊樂不只是打鼓而已,音色、力度、音量,層層疊疊,都是很細緻的安排,而林老師無論是對聲音和舞蹈的敏感度,或是對藝術表達的敏銳度,所提出的問題或要求都是很精準的,令人佩服。而我們也根據過往的經驗,提出可行的方案,讓打擊樂能夠漸進而有層次,既具有爆發力,又能配合舞者的呼吸和動作,營造打拚向前走和全力以赴的感覺。
    記得年輕時在雲門演出《薪傳》,剛參與演出的那一陣子,每場演出前,我都會感覺胃腸不適,沒想到,此次《薪傳》首演當天,我竟然又有同樣的不適感!到底是緊張,還是胃腸不適?我一邊思考,一邊擔心身體狀況。結果,首演完,壓力瞬間解除,我還可以吃滷味、喝啤酒,胃腸一點問題也沒有!可見真的是心理問題,完全反映出,我對《薪傳》有多麼在意。
    《薪傳》真的是經得起時光淘洗的作品,在每個世代都能找到切入的角度,無論是從我個人、演出團隊到國家社會,即便過了這麼多年,也依舊有新的啟發。這是一個藝術合作非常珍貴的過程,我看到很多,也得到很多。藉此機會,我要再次向林懷民老師、向雲門致敬、致謝、致意,也由衷地向雲門五十週年表達最誠摯的祝賀。

 

 

作者為打擊樂家、藝術及教育行政工作者、朱宗慶打擊樂團創辦人暨藝術總監
照片來源: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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