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光緒廿五年,駐防海州的「江蘇即用道」林朝棟
【愛傳媒林光輝專欄】前年底,桌遊界推出了一款火紅的推理遊戲《洪衙埕巷》,以明末清初降將洪承疇為經緯,以其泉州宅第「洪衙埕」為背景,重新演繹了一場清初最驚心動魄、扣人心弦的懸案。此「洪衙埕」為本籍福建泉州的兵部尚書洪承疇所建,高門大第為泉州之最。
此宅第恰也是光緒二十一年(西元一八九五年)《馬關條約》割台後,「棟軍」統領、霧峰林家林朝棟解散台灣「棟軍」,西渡泉州的駐紮地。林朝棟么弟林朝崧(字癡仙)的《避地泉州作》詩云:「百口飄零乍定居,莿桐花下理琴書;故人萬里無消息,日日臨江釣鯉魚」;《所居洪衙埕即清初經略承疇故第,今尚有祠堂在焉》詩云:「香火荒涼破廟空,廣庭灌木自成叢;可憐遺臭真千古,此巷如今尚姓洪。」(《無悶草堂詩存·乙未年》)寫的就是西渡泉州暫居「洪衙埕」情景。林朝棟為何會選擇駐紮此地? 實則與他不得不離開台灣,心懷憤懣,一心想捲土重來收復故土有關。
當時福建省的福州、廈門早已是列強各國的通商口岸,唯有泉州尚無外國勢力介入;其次,泉州的蚶江口自古以來即是台灣鹿港的對渡口岸,往來方便,帆船行程僅需一晝夜,極利於兩地互通聲息,可就近支助台灣抗日活動。當時日本駐廈門派遣員有一「密字」報告(海令第三十號二月五日)稱:「這裡說明林朝棟與台灣的土匪也有很大的關係,他的根據地在泉州或者是廣東、香港,從那裡購買武器是非常便利的,這些東西會經由大陸向台灣運到鹿港附近,今後在彰化、苗栗地方恐怕會有土匪之亂。」(日本國立公文書館歷史資料1480頁)。報告中顯示,在泉州的林朝棟猶如在背芒刺,對日本造成極大威脅。
早在光緒十一年(西元一八八五年),中法戰爭結束後,林朝棟因抗法有功,深受巡撫劉銘傳賞識,除繼續統領「棟軍」外,另付予「督辦中路營務處;督辦中路撫墾事務」之責,且一度統領「台北隘勇營」。當時中路包括一府(台灣府)、四縣(台灣縣、苗栗縣、彰化縣、雲林縣)及一廳(埔里廳),正是抗日義軍蜂起,令日軍疲於奔命、四面受敵的地區;此地區遍佈了「歸田不解甲」的「棟軍」。
在山間的隘勇及腦丁,更是滿山遍野,都是林朝棟經營十年(一八八五-一八九五)腦務的舊屬。雖身處泉州「洪衙埕」,但他從未停止遙控、關心家鄉的抗日活動。當然,日本的眼線也必然時時監控著一海之隔的林朝棟,故有「密字」的報告書。身處泉州的林朝棟與偵騎四出的日本軍方,彷彿上演了一場「洪衙埕」懸疑推理大戲。
受到《馬關條約》割讓台灣的影響,當時的列強各國正掀起「瓜分中國」的風潮:德國佔有膠州灣、膠澳(今青島);俄國佔有旅順、大連灣;英國佔有威海衛。接著再往南,就是江蘇省的海州(今連雲港一帶)了。光緒二十五年六月(西元一八九九年),一心想收復台灣的林朝棟在泉州「洪衙埕」接到聖旨:「即行來京預備召見」。召見後,隨即奉旨駐守海州;海州位於長江三角洲北部、江蘇省東北部;隴海鐵路的起點。自古為海防重地,北鄰剛被德國佔領的青島,又接攘「義合拳」肆虐最烈的山東曹州府,在一八九九年間是最複雜、險峻的地區。
就在林朝棟駐守海州時,台灣的兒玉總督向日本中央政府提出:「台灣統治的既往及將來的備忘錄」,文中顯露出對福建及廈門的佔領野心。同時派遣民政長官後藤新平至廈門設置台灣銀行廈門支店,以充當日本「帝國南進的前驅」。在此情況下,閩浙總督許應騤急上奏朝廷,請調林朝棟返回福建,辦理全省團練抵禦外侮。但是兩江總督劉坤一惟恐海州防守無人,海疆不保,亦上了一道摺《林朝棟治軍海州未克赴閩片》:「再,臣承准軍機大臣字寄,光緒二十五年九月初九日。奉 上諭:福建為海疆要地,團練一事亟應實力舉辦。候選道林朝棟現在南洋差委,著劉坤一傳知,前赴閩省辦理團練,等因欽此。自應欽遵辦理。惟查該員林朝棟現統棟字等營駐紮海州贛榆一帶,該處距膠澳甚近,與日照毗連,地勢極為扼要。屢有外國兵輪在各該海口游弋駐泊、並測量水道,居心叵測。亟宜嚴為之防。經臣 奏准添募勇丁三營以資扼守,就該處情形而論,三營實尚覺單薄,祇以限於餉力,不得不從緩議增,全賴將領得人方足以少勝眾。林朝棟曉暢戎機、膽識並茂,是以派委前往,招致舊部,選募精壯,實力操防。目下業已成軍,正在妥定章程、認真訓練,似未便遽行更易。合無仰懇 天恩俯准該員仍在江南統帶勇營,俾臣得收指臂之效,其福建團練一事,由臣咨會閩浙督臣許應騤另行派員舉辦。伏候聖裁。謹附片陳請伏乞
聖鑒訓示。謹 奏」(錄自《劉忠誠公遺集·奏疏卷》)
最終,林朝棟還是返回福建,辦理全省團練;但不是在泉州,而是深入漳州九龍江流域。此時,日本勢力也已進入福建內部,利用莠民引導,試圖興建鐵路、航行內河、探勘礦產及樟腦開採。可預見的,林朝棟即將面對一場場和日本侵略者直接對決的硬仗。從台灣纏鬥到福建,他抗日決心矢志不渝。何以如此?民族氣節使然也!
作者林光輝為霧峰林家林朝棟嫡曾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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