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傳媒朱國珍專欄】我在大學教書，這幾年愈來愈喜愛學生。也許是移情作用，因為自己的孩子也在其他大學接受老師的教育。我偶爾會在上課時分神，想著小壯丁會不會遇到和他媽媽一樣可愛的老師。
沒想到這學期開學已經三周，仍然有人連續曠課三周。更妙的是上周有位美術系女學生穿著生命禮儀師般的驚人黑色套裝在課堂結束前十分鐘走進來，下課後還過來要求補點名。
我問：「妳走進教室的時候只剩十分鐘就要下課了。請問以後這會是常態嗎？」
「有可能喔！」她這樣回答我：「因為我如果前一天晚上睡不好，就無法起床準時上課。」
這個答案就像她的服裝一樣簡直是殯葬宣言。
這讓我想起過去也出現兩個已選課，卻永遠缺席的學生。我按照學校章程在學期中提出預警，不料卻接獲輔導中心通報，其中一位學生家長打電話來學校反應，因為學生有「學習障礙」，希望我網開一面。
但是，學期都過了一半，才由家長出面施壓，我如果讓這個連續曠課的學生及格，那麼我要如何面對那些認真上課又準時繳交作業的學生？這樣合理嗎？
「不合理！」正在念大學一年級的小壯丁聽完這個故事之後，說：「我們如果不去上課，都會跟老師請假。如果沒有請假，爬也要爬到教室裡出席。」
「已經上課兩個月，這學生只來過兩次，而且他第一次出現的時候，我還好言規勸，重新解說進度，給他機會補救。他也答應我不會再曠課，可是，接下來他又連續四周不見人影。」
「這就是說謊。」小壯丁明快地回應：「這樣不行。」
「說謊又加上曠課。行政單位還要我下周去向他們當面報告。難道只因為家長打電話來關切，我就要讓學生及格嗎？」
「現在怎麼有這麼多不理性的家長。」小壯丁說。
「是啊！」我對小壯丁說：「我覺得你媽媽還是很理性的。記不記得你以前念國中、高中闖禍，無論是公平或不公平的懲處，不到最後關頭，我絕不會輕易說出『需不需要媽媽到學校協助處理』！」
小壯丁點點頭。小壯丁的認同，更堅定我做人處事的態度。於是我說：「我有原則的。」
沒想到小壯丁卻幽幽說出：「妳有原則是好事，但是現在不理性的人太多。有這樣的家長就會有這樣的小孩，妳去學校要小心，小心學生攻擊妳。」
「蛤？不會吧！」我的第一個反應是，我從來沒想到「為人師表」竟然有一天會遭遇這樣的「報應」。
「妳要小心對方向妳潑硫酸什麼的。」小壯丁繼續作出「風險評估」。
「潑硫酸？喔！不！我最愛漂亮了。」我無奈地說：「如果這種事真的發生了，我這輩子也不想活了。」
「妳千萬要小心，以後自己去上課要多注意。」小壯丁最後語重心長地做出結論。
我雖然不太明白小壯丁會什麼會轉彎到潑硫酸的悲劇，但就在剎那間，我的心頭酥麻過一陣暖流，突然有種朦朧的領悟，原來，這就是愛情！
作為一個「準大人」，他最愛的媽媽現在遇到麻煩，他又因為住校無法在媽媽身邊分憂解勞，萬一真的有什麼閃失發生，他的心肯定比我還要痛苦千百萬倍。但是身為一個「男人」，他不會像媽媽那樣撒嬌：「啊！有蜈蚣……我好怕……」然後躲到桌子底下。小壯丁不在我身邊時，我必須獨自一人面對所有危機，也因此，他只能特別叮嚀我：「妳還是要小心一點。」
咦！這好像也是我在小壯丁耳邊，嘮嘮叨叨了一輩子的情話。
作者為大學講師、作家、廣播主持人，曾創下連兩年獲林榮三文學獎雙首獎記錄
照片來源：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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