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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滌凡》討厭的頂頭上司居然叫我媽

【愛傳媒馬滌凡旅美隨筆】確認和服訂單的那個下午,世界充滿了彩虹。望著小小的收錢櫃,除了正前方之外,我的四週布滿了掛大衣的夾子,平時只要我不小心碰到,就開始發出叮叮咚咚的吵雜聲,煩都快煩死人了。

這會兒,我故意的,輕輕的用手去推一下,哇噻,衣夾互撞的聲音,突然變得那麼的美妙,清脆得好像敲在琴鍵上一樣 ⋯

當晚,我一分不差的離開了「紅花」,走起路來感覺上都輕飄飄的。我頭抬得高高,信心十足,往下一份工作走去,樂得快要發瘋了,興奮之情無法言喻!

第一次發覺,波士頓的夜色是如此的溫柔,連星星都不斷對我眨眼睛,慶賀我順利拿到訂單!

換了衣服,開始了我今天學習各式酒類的工作。趁休息期間,我很興奮的跟領班海倫女士分享了這個天大的好消息。

她看上去應該有把年紀了,是很早期來的台汕人。我們只能用英語和生疏的廣東話溝通,她是這家酒店內唯一的中國人。

她很熱心的問我、也叮嚀著⋯

200件、你瘋了??那你的學校怎麼辦?你功課來得及繳嗎?你有工卡嗎?不要忘了報所得稅⋯

當然在回家的路上,我也沒忘記 跟Jimmy分享 拿到大訂單的好消息。

斜著眼睛,我偷偷的瞄了一眼。他緊閉雙唇,不言不語,板個木瓜臉,面無表情。

我知道,他一定是被這個無釐頭又無從下手的訂單,嚇得不知所措、苦不堪言了。

第二天上班,我還沒得沒來得及換制服,就被經理叫到辦公室去了。偌大的辦公室,收拾得整整齊齊,牆角還一株植物,葉子翠綠。

真想知道,在這完全沒有陽光的房間內,經理是怎麼維持讓小樹那麼健康?

牆上、桌上,掛滿了他的全家幅照片,美麗棕髪的太太和可愛雙胞胎的照片。

聽說妳除了在John Hancock保險公司之外,晚上還在 Benihana 上班?

是的,喬治先生。我禮貌的回答著。有一種不詳的預感,慢慢在上升⋯

我知道妳的身分是學生,學校之外,每週只允許20小時的工作時間。昨天,是妳的最後一天,不用換衣服了、妳可以直接離開,妳的工資,我們下星期四會寄到你的地址去。

來不及從昨天的興奮中游出來,我被這突如其來的一盆冷水,澆得暈頭轉向、混身發麻。

我是這麼的信任海倫女士,她卻出賣了我,真虧她還是那裡唯一的中國人!

離開了工作不到幾週的Boston Park Plaza Hotel,我只能用"因禍得福"來安慰自己。沒事、正好利用晚上這段時間,可以專心的把和服做完交差。

二家Benigana的大經理是 Mr minani,我們這家分店的小經理,是我的頂頭上司Eric。

說他是小經理,一點不委屈他,個子好小,差不多只到我的肩膀高,戴個文雅的黑框眼鏡,但卻留著一撮怪怪的八字鬍,每次講話時,一隻手總會一直把玩他嘴邊的鬍子,大家都好討厭他,尤其是我。

每天到了八、九點,他就𣎴忘跑到我的櫃台前,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名字,卻永遠只喊我的姓。

馬,把我的帽子給我。

馬,我需要我的手套。

馬,把那件厚大衣給我 ⋯

好幾次客人都愣在衣帽間旁邊,看看他,再猛盯著我看。

他喊你什麼?媽??有人問。

你在開玩笑嗎?

他是你兒子嗎?

怎麼?你兒子那麼大了?

你是他媽媽?還有人問!

有時候我忙得,恨不得兩隻手、兩隻腳一起上。都來不及收錢,但卻還得跟這些客人解釋來、解釋去的⋯

最可惡的還不是這點。Eric 沒有一個晚上,不是趁客人不注意的時候跑過來,抓起我面前客人放小費的杯子,就往自己的口袋裏倒,連銅板也不放過。最後還不忘留一塊錢放在杯子裡做様子,然後自己到對面的酒吧喝酒去。

真是討厭到極點。

Eric好幾次故意地問我,衣服進展如何呀?有沒有問題呀?

如期交貨,我就會把支票馬上開給你⋯

鬧了半天,原來他的目的,是要跟我這個窮小鬼借500塊錢。

我差點氣昏過去。

Eric經常提醒,説我把Benihana當成了幼稚園,介紹了那麼多「生手」進去,包括我自己。去的時連收銀機也不懂得怎麼用,是他給我們這些幼稚園學生學習的機會。

其實每次都是他自己人手不夠,拜託我幫忙找人的。

每天拿走我大部分小費還不夠,現在換了個花様,獅子一開口,變成$500!

老天爺,那個時候的$500元,比現在的五千塊還多。Jimmy說給他算了,那麼多自己人在裡面打工,就算是孝敬他給我們大家機會吧。

本來以為給了他$500就沒事了,

誰曉得 Mr Miami 給我和服支票的那一天,他又來了。為了照顧他得卵巢癌的妻子,他需要再借$500。他跟我説。

賣了那麼多衣服,總不好意思掉頭就走吧。只好信他的話、花錢消災、忍氣吞聲的做下去了!

好在Mr Minami 非常捧場,雖然我的公司還沒有正式成立,但已經開始陸陸續續地從他那裏接了不少的瓷器訂單,包括水杯、餐碟 、煙灰缸、飯碗 …

 

● 作者曾任全美台灣同鄉聯誼會第40屆總會長

 

● 專欄文章,不代表i-Media 愛傳媒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