睽隔四十年,又來到了澎湖跨海大橋。導遊小姐說,「不到跨海大橋,就不算到過澎湖」。我和內人下車,拍了一張應景照。
這是二代跨海大橋,是現在年輕人,將來回憶中的橋,而不是我記憶中的跨海大橋,我的橋,只剩下在怒海中苟延殘喘的橋墩。
在新的二代大橋前,我思緒翻湧。那座舊大橋,我不知道多少次,背著相機,隨同故總統經國先生,從馬公跨橋來到西嶼清心海產店,採訪他和老友呂酒瓶相見歡;不知道多少次,來到竹篙灣採訪越南難民集中營;不知道多少次,陪同親友參觀西嶼古炮台、小門鯨魚洞,和台灣最古老的漁翁島老燈塔。
那天,天色昏暗,飄下了絲絲小雨,我和內人以手遮面,匆匆拍了幀照片就離去。昔日西嶼的彩霞滿天,今天是看不到了。
我們上了遊覽車,導遊小姐口沫橫飛的解說,興建澎湖跨海大橋,是政府照顧離島居民的德政,她沒有說明,可能根本不知道,當初漁翁島(西嶼)只是小小的漁村,並無多大經濟效益,政府為什麼要在驚濤駭浪的大海中興建這座大橋。望著兀立在海上殘餘的橋墩,我突然想起一則「龜蛇大戰」的故事。
民間傳說,玄天上帝雙腳踩著一隻龜和一條蛇。龜神化身為蔣介石,蛇神後來轉世為毛澤東。
兩人累世相鬥,非拼個你死我活,絕不罷休。毛澤東早年登上黃鶴樓,寫下「茫茫九派流中國,沉沉一線穿南北,煙雨莾蒼蒼,龜蛇鎖大江」的詩句。
中共建政後,毛澤東就在橫臥漢陽龜山和武昌蛇山之間的長江,興建了一座大橋,稱為「萬里長江第一橋」。
這座橋,1957年開通,果然沉沉一線穿南北,總長1670米。通車後,毛澤東難掩興奮之情,又寫下一首水調歌頭:「才飮長江水,又食武昌魚。
萬里長江橫渡,極目楚天舒。
不管風吹浪打,勝似閒庭信步,今日得寬餘。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
風檣動,龜蛇靜,起宏圖。
一橋飛架南北,天塹變通途。
更立西江石壁,截斷巫山雲雨,高峽出平湖。
神女應無恙,當今世界殊。
毛澤東在詩詞中一再提到龜蛇,顯然是針對蔣公公然挑釁。63歲的毛澤東還在橋頭一躍入江,在江中擠眉弄眼,像水蛇一樣的游來游去。娘希匹!娘希匹!是可忍熟不可忍,輸人不輸陣,輸陣歹看面。
實事求是,不擅詩詞的蔣公,於是下令在澎湖的白沙和西嶼兩座離島之間,興建一座跨海大橋,你跨江,我就跨海,那就是民國60年3月26日通車的澎湖跨海大橋,橋長2160公尺,硬是比長江大橋多出一大截。那場龜蛇大戰中,蔣公揚眉吐氣,扳回一城。
俱往矣!毛澤東和蔣公,誰勝誰負,皆歸塵土。一龜一蛇,諒已先後回到玄天大帝面前報到。
武漢的長江大橋,迄今仍在通車,澎湖舊跨海大橋,因不堪海水侵蝕,已改建成二代大橋。新一代的年輕人,嘻嘻哈哈的在橋頭前拍照,有誰知道這則鄉野奇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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