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正元是我的爸爸,王碧玉是我的媽媽。
關於我出生之前的種種故事,特別是他們兩人各自的前一段破碎婚姻,其實小哥、我、小妹三人一直都被蒙在鼓裡,無從得知。每次問起相關話題,三位兄姊們總會機警的搶著提醒說:「小孩子有耳無嘴。」或許是擔心這些問題可能會勾起雙親的不愉快回憶。
直到我漸漸長大、陸續知道這些故事之前,小雜貨店一直是我的快樂天堂。
「老賴,有人躲在門口牆角偷吃。」顧客向坐在店裡的老爸告密。
老爸走過來一看,臉上露出微笑,原來是剛從幼稚園回來的我。
「進一整箱才賺兩、三包,還不夠你們吃。」老爸常笑著搖頭對兒女說,卻從來不曾阻止。
才上幼稚園的小孩不懂得什麼節儉,也沒聽過連臭雞蛋都捨不得丟的故事,但隱約知道在自家雜貨店中貪嘴要有分寸,還會保持低調,難怪被當成偷吃賊。
在琳瑯滿目的零食中,「王子麵」與「乖乖」都是一大包三塊錢,可以吃上老半天,最常遭到下手。至於滋味無比甜蜜可口的牛肉乾,因為秤兩論錢,價格昂貴,不免掙扎再三。
「老闆,買三十元牛肉乾。」有時闊氣的顧客會上門指名。
三十元可以買一包總統牌香菸,但是秤一秤也不過薄薄一片牛肉乾。
幾個孩子常常在漂亮的玻璃甕前來回踱步,一忍再忍,等到真的忍不住了,就撕一小角解饞,吃完後連沾染過的手指也一根根舔乾淨。
一旦嘗到了甜頭,接下來多半會在掙扎中撕了又撕,直到吃完一大塊牛肉乾才心滿意足。
如果不忍對一大片的牛肉乾大開吃戒,就會策略性的轉移攻擊目標,轉頭去尋找其他好玩意,那裡有豬肉乾、魷魚絲、魚鬆、肉鬆、肉脯、冰糖等美味。
冰糖是最理想的,不但好看得像是一顆顆的超級大鑽石,吃起來也甜嘴,慢慢含著有溫柔持久的口感,快快咀嚼另有粗暴痛快的樂趣。
昂貴食品通常擺放在玻璃甕內,這些玻璃甕高大厚重,通體晶瑩剔透,還戴個銀白色的金屬小帽蓋,常常在燈光下散發出五顏六色的迷人光彩,看起來十分漂亮,不過重量可沉的很。
有一次小哥墊著椅子去搬高處的玻璃甕,我在一旁觀看,忽然「嗆啷」一聲巨響,玻璃甕跌下來,在半空中砸出漫天碎玻璃,把兩張小臉劃得鮮血橫流,只怕要瞎,急急送醫後逢了十幾針。四歲左右在右眼下方留下的飛機型疤痕,至今依然清晰。
不放在甕裡的零食另有一番麻煩,例如價格昂貴的葡萄乾只有精美大包裝,想只吃一、兩顆都不行,又不敢真去拆一大包,只好忍受看得到吃不到的煎熬,天天相見,更增思念。
有一天,我發現貨架上出現了新的葡萄乾透明小包裝,連忙拿了一包躲到無人的暗處,拆開之後大口一張就吞進了十幾顆。
「呸!」入口即吐,味道奇差,正想是不是葡萄乾過期壞掉了,低頭仔細一看才發現,包裝上寫的是「蔭豆豉」。
(連載中,待續)
照片為兄嫂結婚與父母在雜貨店門口合照
作者為台灣藝術大學廣播電視學系教授
● 《樂觀,就會成功》書摘6,經授權刊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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