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早，林樹梅引領眾人來到草埤，現在已經擠進不少圍觀百姓，幾名衙役在維持秩序，把人群堵在外圈，看到林樹梅帶人過來，主動讓出一條路。
只見一名身穿官袍、年約五旬的男子，手持利斧站在一棵老樹之前，環顧眾人之後，用官話說：「相傳這棵老樹是此地龍脈長出的龍角，已經長出了九十九枝，等長滿百枝，就會有真龍出世，是嗎？」一遇停頓，自有官員幫著用閩南語又說了一遍。
曹謹：「有人說，此樹已經成精，任何人刀斧加之，必定會受反噬。告訴大家，本官不信，本官也不怕。今日廣邀大家來此，正可共同見證傳說不實。」說完轉身，持斧用力向老樹劈去。
「啊！」眾人驚呼聲中，曹謹已經劈下一根細枝，接著幾斧，又劈下了幾根樹枝。
曹謹：「如果真有妖樹，本當一把火燒了。但是樹本無辜，只是被怪力亂神的謠言所害，說起來，它也是受害者。本官小施利斧，就當成幫它修枝，也證明老樹清白。」
曹謹散去眾人，轉去草埤勘查開圳。他有心造福地方，因此幾無閒暇，加上正為了開圳要請受惠的地主攤派銀兩，沒想到被說成要有銀兩才能拜見。
百姓仍有人不信邪，散去時信誓旦旦低聲說知縣當夜必遭反噬。
林樹梅上前向曹謹介紹林開泰一行，順便解釋「神龍護埤」。原來以往就有人嘗試開圳，但是不管每天挖了多深，到了隔天一定會被填平，有人就說這是因為『護埤神龍』每到半夜就會出來填土。」
曹謹：「護埤神龍？哈哈哈哈。」忍不住大笑。
林開泰陪笑：「大人如此歡笑，想必這些都是無稽之談。」
曹謹笑著說：「當然是無稽之談，什麼神龍護埤，不過就是泥沙堵道，這不難解決。」
林開泰大喜：「大人有辦法解決？」
曹謹點頭微笑：「等等一看便知。」
原來的草埤，是俗稱紅毛人的荷蘭人在府城附近大力推動的水利技術，簡單易造，只要就地取材，用土、石、草、木當建材，就可以建造攔水堰，以便農夫灌溉。不過這種材料與工法每遇大水便遭沖毀，即使是平常連日下雨，也會有損毀。
曹謹：「各位請看，眼前的這條下淡水溪，水量不少，但是多有泥沙，本來就容易淤積，尤其在草埤這一段更是如此。」
林開泰：「那該怎麼辦？」
曹謹：「清除泥沙和調節澇旱，是水利工程經常遇見的常課，千百年前先賢早有許多偉大成就。眼前這小小溪流的泥沙問題，有何難哉？就說我家鄉的『五龍口』的『枋口堰』吧，從名稱來看，龍的數目比起這裡的傳說多了幾倍，但早在戰國時代，秦國就用枋木為閘，解決了這個問題，所以『枋口堰』又稱為『秦渠』。」
林文察遙想千古盛世，神為之往：「好厲害啊。」
曹謹：「真正厲害的是蜀郡太守李冰在岷江建造的『都江堰』，分四六、排泥砂、平潦旱，我特地前去取經，親眼所見，那才真正厲害。」
林文察：「這位李冰大人一定很受朝廷重用吧？還在蜀郡當官嗎？」
曹謹大笑：「小朋友，李冰也是戰國時期的人物，距離現在已經足足兩千多多年。如果至今還健在，就成了長壽仙翁啦。」
林文察疑惑：「兩千多年？可是大人剛剛不是說你親眼所見？」
曹謹看向遠方，悠然神往：「沒錯，正是我親眼所見。都江堰建成之後，至今依然造福蜀地。
漢朝的太史公司馬遷在《史記》寫說：『都江堰建成，使成都平原水旱從人，不知飢饉，時無荒年，天下謂之天府也。』這句話到現在都還適用。一座都江堰，救活的人何只千百萬。」
（連載中，待續）
《台灣血皇帝》4-9
作者為台灣藝術大學廣播電視學系教授、台灣歷史小說作家
●經授權連載。全書16萬多字，2020年已出版，見各大書店：https://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845708 。
●文學專欄，不代表i-Media 愛傳媒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