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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詩萍/老男人.小日子之八

  <他想著想著,態度便從容起來了>

  朋友來看他。送了一副字。把最近他的書,書名串起來,集成一副對聯。很老派的文風。卻很溫暖。而且他來的時候,還帶著口罩,一路走來,淡淡三月天,微微發熱。我請他,在附近一家文創風的小飯店二樓咖啡座,坐坐。我們隨意聊著,免不了要談到疫情。我們進門時,飯店量了額溫,要我們乾洗手。再放我們進來。我笑著對他講了前幾天我碰到的糗事。

  我在小吃攤,點了魚湯,店家招牌。點了一碗米粉油麵的混搭。稀里嘩啦吃完喝完,滿頭大汗。走回辦公室前,在路邊便利店再要了一杯熱拿鐵,趁熱一下子喝了三分之一。走進大樓,門口擺了一台類似機場入關前測你體溫的儀器,你穿過去,螢幕上會秀出X光片一般的身影,紅色若太多,高溫,警報器響。

  之前,就放在那了,我當然知道。還曾好奇跑過去看別人進來時,螢幕上的身影。我且跟保全人員開玩笑,身上裝鋼管的,都被拍出來了吧!沒想到,我那天才通過儀器,警報器竟響了。熟識的保全,立馬看著我,眼神露出我平日不曾見到的肅殺。他看看我。我也看看他。我回頭,把咖啡放在一旁,重走一趟。警報器,像開我玩笑似的,又響了。

  保全員這回可是站起身,不開玩笑了。我驚覺的想起來,我不是喝了一大碗熱湯,喝了熱咖啡,還穿著外套,走了一大段路嗎?我跟保全解釋。他要我在門外,站一會。等體溫下降,再試試。我站了幾分鐘,脫下外套,咖啡也不敢喝了。這回,安全進入大樓。

  我朋友笑了。笑得很開心。疫情陰影下,人人都是嫌疑犯。我對他說,我很麻煩,愛出汗。太太常嫌我,一不留神,便汗流浹背,滿臉濕答答,看起來很不從容的樣子。所以夏天一到,我盡量避免吃麵喝熱湯。為了要從容不迫啊!他又笑了。從容,是我們大齡男子,必要的修養啊!他亮出手機,給我看他寫的,蘇東坡的字。筆力蒼勁,流水行雲,一手好字。我們竟然聊了蘇東坡,聊了好一會。我喜歡蘇東坡。很多人看不開,卻又要裝出一副看得開的樣子。

  蘇東坡不是。他生性看得開。即便碰到看不開的情境,他也很快便以看得開的心境,去調適他自己的處境。若是現在,動不動直播的年代,他肯定適應得很好。他必然在鏡頭前,要彈琴便彈琴,要寫字便寫字,要賦詩便賦詩,要填詞就填詞,要吟唱遂吟唱,老婆要罵他,就敞開胸懷讓她罵!

  從容啊…從容。從容不就義,只是從容不迫的,面對當下,喜歡自己,而已啊!我們都到了非從容不可的歲數了。大齡男子啊!朋友想想,說改天給你幾個字,從容,從容,從容。他先離開咖啡廳,還得去工作呢!要黃昏了。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黃昏要來,你能如何?除了從容,欣賞,攜手,前行。他慢慢走著,想起老婆一再的提醒,要從容啊!進大樓前,他拿出口罩。

 

作者為知名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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