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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詩萍/老男人・小日子之三

〈他追劇,追的仍是心底最柔軟那塊〉

    疫情陰影下,少出門,多追劇。心情悶悶。想看「喪屍片」。這類劇情多半誇張,不過,病毒肆虐,人人自危,疫情所侵之處,人性是最煎熬的考驗,這幾乎仍是所有藝文題材,無可迴避的命題吧!

    即使喪屍片,我還是偏愛,人性可在其中發酵,發光,發熱的類型。沒辦法啊,我乃大齡男子,上有高齡父母,下有青春女兒,身旁有美麗嬌妻,我不可能在置身奪命危機關卡上,只顧自己逃命求生。

    雖然,一旦發生這樣的危險,我是不是會怕?我是不是會怕而苟且偷生?我是不是會自私自利,犧牲旁人?沒人知道。

    可是,我仍然相信,若在意識的底層,經常提醒自己,愛的真諦,愛的付出,也許練習得夠久後,危機噴發的那一瞬間,我們會本能的反應,挺身搶到第一線。只因為,我們是真的愛我們心中的所愛!

    我注意到,拍得夠好的喪屍片,必然碰觸兩類人性很本能的掙扎。

    一是,你當然知道,被喪屍咬傷的人,無可挽救,最終要淪為喪屍,忘掉一切忘掉你,只聞到你是活人的滋味。而你,唯有刺穿他的頭,才可自救救人。但你如何忍心刺穿那顆你曾經親吻過,曾經以手撫摸過的臉龐呢?

    你稍稍猶豫,下一個喪屍,可能就是你!怎麼辦?這是人性的不捨。不要以為唯有在電影裡才有。不少人,在面對親人該不該拔管前,陷入的,仍是這樣的掙扎。

    我們愛一個人,因而,不願意成為傷害他的那個人!

    二是,你往往比你以為的,更愛你的親人。不碰到致命關頭,你不知道,而對方也不會知道。但喪屍片給的困境是,當你知道了,對方也知道了,之後呢,你們就到了說再見的時刻。

    那是我們人生最弔詭的際遇。我們在日常生活裡,爭吵、鬥氣,認定彼此不可能是互愛的一對,是摯愛的親人,卻在你做出犧牲讓我活命的那一刻,我們才知道原來我們是如此的愛著對方,但一切,都太遲了。

    好的喪屍片,其實也跟所有好的戲劇一樣,在觸摸我們的靈魂,在解開我們關係的桎梏,在審視我們自身的無知或驕傲。但,就怕你看完之後,稍稍有感,卻很快便被日常深淵,又給拉回去了!

    連續追了幾部喪屍片,我最動容的,是製作成本不大,不刻意嚇人,卻張力十足,感動萬分的澳洲片《禍日光景》(Cargo,或譯為《負重前行》,更貼近劇情內容。)

    一對夫妻,在末日的喪屍大陸上,攜帶剛出生的女嬰逃生。母親感染了,丈夫不忍立即殺死她,自己反倒被咬,最終不得不下手(觀眾一定邊看邊罵,看吧婦人之仁嘛!)

    他帶著女兒,要趁自己還未變成喪屍之前,找到可以信賴的人照顧嬰兒(英文片名Cargo的由來)。透過一位澳洲原住民小女生的協助,他硬撐到部落裡,交付了女嬰。

    結局出人意表的感人,族人準備把長矛插入他的頭顱之前,那女孩拿出這男人的妻子,生前交給他的一瓶用來安撫女嬰情緒的,有著母親香水味道的噴劑,在已經成為喪屍的男子鼻頭前噴了噴,就在喪屍皺眉似乎有所感的剎那,一槍刺下。

    生命既然不可挽回,那至少,要在最溫柔美好的回憶下結束吧!

    我當然看過帥哥布萊德彼特的《末日之戰》,孔劉的《屍速列車》,都好看,都有觸及人性的溫暖,唯獨《禍日光景》最令我揪心,因為「不忍」與「掛念」,不正是我們為人夫為人妻,為人父母,最脆弱也最剛強的揪心嗎?

 

 

作者為知名作家

●經授權刊載,原文分享於作者臉書。

●專欄文章,不代表i-Media 愛傳媒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