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力的書上寫了John Cage的《4' 33″》，這段的描述很迷人，我便也上網聆聽了這首只有休止符、既先驅又具爭議的「名曲」。
長達4分33秒的靜默，抵抗所有演奏的可能。作曲家只是煞有介事地坐在鋼琴前，打開琴蓋，然後又關上，任時間流逝。鏡頭沒有帶到觀眾席，但我可以猜想首演時，台下有多少疑惑與尷尬……。
瓦力說這樣的曲子，其實到處都是。「當女孩告訴你『從來只有喜歡沒有愛』，你感到天旋地轉。身體解離的時間，花了4分33秒。等你解離完成，驚訝地發現世界還在運轉，沒有人為你的心碎停下一秒鐘。「她也沒有。」
小時候，家裡的黑膠唱盤沒那麼先進，A面放完，如果你沒去抬起唱臂並翻面，唱針便會在唱片上空轉。一圈一圈，一圈。徒勞的，『從來只有喜歡沒有愛』。你懂。在那些靜默裡，你等著對方開口，你想他說些甚麼吧，說一句挽回的話語你就回頭。但沒有。唱盤空轉著。大規模的靜默。
你要長到很大才知道，唱片空轉時並不是沒有聲音的。
John Cage說你們都錯過了《4' 33″》的重點，因為根本沒有寂靜這一回事。在第一樂章中，你可以聽到正在外面吹著的風。在第二樂章中，雨水開始敲打屋頂，發出淅瀝聲響。而在第三樂章中，觀眾在談論或步行時發出了各種奇特的聲音。
我後來也聽到了。在情感成灰後的碎片裡。那是老去了平靜了的時候，你才知道那些嘶嘶的細語。愛情被磨蝕的哀鳴，時間被竄改的哭泣。在劇烈齟齬爭執時互相傷害下的心。在計較誰愛誰多誰愛誰少的腐蝕的噪音。還有你轉身時，他眼淚在心底墜落的聲音。（啊，我們曾經那麼好……）很細很痛的聲音。
瓦力說得好。「你無比確信，你曾被音樂引渡。」然後啊，你才會有一曲屬於自己的4分33秒。
作者為寶瓶文化社長兼總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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