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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詩萍/少話的鍾曉陽,以小說,雄辯了寫作的魅力,虛構的震撼!

-寫在閱讀《遺恨》,訪問作者之後 事後,為了寫這篇文章,我看著鍾曉陽的照片,心頭想著:這真是一位「麻煩的」作家,「麻煩的」受訪者啊! 約莫個把月前,老友葉美瑤的「新經典文化」出版社,便來問,鍾曉陽要出長篇小說了,有興趣訪問嗎?我毫不猶豫的答應了。第一,鍾曉陽是重量級作家,睽違那麼久,再出小說,而且要來台灣,且本人親自受訪,而非出版社編輯或找學者專家來代打,我為何不訪?第二,訪問作家,我必然是好好把書讀完且想想該怎麼聊之後,再進行訪談的,鍾曉陽來台不接受邀約就算了,倘若真要跟主持人談她的新書,說實在的,不是我狂,捨我之外,不見得有幾位廣播主持人能比我訪談得好的!我為何要放棄讓鍾曉陽覺得「訪談愉快」、「對談盡興」的機會呢! 當時我讀的是影印的試讀本。後來美瑤告訴我,大導演王家衛跟我一樣,先讀的也是試讀本。 我很喜歡這本小說。由於鍾曉陽在後記中寫著,這是改寫本,改寫自1996年出版的《遺恨傳奇》,但由於僅保留了人物,結構與基本情節,而改寫的幅度之大,超乎她原先的預想,改寫耗費從一年拉長成為三年,幾乎等於是重新寫了一本新的創作。於是,我特地去二手書店東找西找的,終於給我找到一本1996年「麥田出版」的初版一刷。雖然魯迅確曾說出每位作家都有的「悔其少作」的情結,但為何鍾曉陽仍執意要改這二十年前的舊作呢?為何她不乾脆視而不見也就算了?反正人生不也都有不滿意之青春紀錄嗎? 不願意「悔其少作」只淪為「視而不見」,反而是花了三年時光,重新改寫舊作,可見鍾曉陽的性格裡,確乎有一股奇特的自我意識,使之不能坐視自己行腳走過的每一段「不滿」。即便多年後,若有可能,她會再來一遍的。這是我對鍾曉陽,在訪談之前,在閱讀《遺恨》之際,很觸動的觀察與認識。 訪談前,老友葉美瑤提醒我,鍾曉陽話不多,用字精簡,訪問時有勞主持人你了。我很自信,聳聳肩,沒問題的。 結果呢?當然是沒問題,但確實感到有點吃力。她話少得驚人!在回答之前,她的思緒顯然常常停頓在某一處轉彎口,像溪水在突然束紮變窄的灣口處,霎時擠在那,翻騰,鼓盪,澎湃,但就是不肯即刻出關一樣,令我們杵在岸邊的人,急出一身冷汗,但她仍悠悠。但還好,我是熟讀了《遺恨》的粉絲。於是,我講了我對男主角一平的認知,他看似平凡,置身於數位女性之間,卻由於他的某種耿直,他的某種桀驁不馴,他的某種在香港現實社會裡「不那麼現實的」氣質與價值觀,反而成為女人愛慕,好奇的對象。他也像一種世間平凡的英雄,其實是不太有自覺的,卻每每在關口上,遠比其他世俗,媚俗的男人,更敢承擔風險,承擔選擇,不會逃避,最終,他為此喪失了自己的生命。但卻成為《遺恨》裡,最動人的魂魄,闔上書,會讓人掩卷長嘆。為這樣一個男子。 我這麼說,鍾曉陽則提起,她愛的小說家,包括卡夫卡的《城堡》,包括卡謬的《異鄉人》。我驚嘆,《異鄉人》裡的那個最終被判死刑的,不確知其是否為殺人犯的「異鄉人」,不就是類似的形象嗎?在不斷試煉的過程中,唯一敢扛起永遠沒有答案之探索,沒有回報之冒險的平凡英雄。 當年,著名的評論家王德威,在談到舊版的《遺恨傳奇》時,就曾提及「政治隱喻」,隱喻了香港的浮華世界。舊版於1996出版,隔年是「九七大限」的分水嶺,難免讓人好奇《遺恨傳奇》的隱喻。時隔二十年,香港早就在「一國兩制」下,也過了另一個二十年。改寫本的《遺恨》,仍舊把豪門聯姻,巨富投資的框架,當成小說的背景,讓人一窺香港這彈丸之地,是如何在英屬殖民地過渡到「一國兩制」的過程中,看盡資本的盤算,香港與內地的牽連,小老百姓的無可奈何! 我是非常喜歡《遺恨》的,相形之下,讓鍾曉陽一戰成名的《停車暫借問》,我再重讀之後,反而喪失了昔日曾經喜愛的感受,不知怎地,像是街頭面對昔日戀人一般,有些觸景傷情,卻很清楚回不去了,亦無所缺憾。但,改寫本的《遺恨》,遠比二十年前的《遺恨傳奇》精彩,深刻,餘韻綿長。很多評論都說鍾曉陽,得益於《紅樓夢》的滋養。有其道理,因為大家庭的排場,威權長輩的出場,樓起樓塌的隱喻,宿命的難逃,等等,都有紅樓一夢的影子。也很多評論注意到張愛玲對鍾曉陽的影響。我想包括鍾曉陽在內都不至於否認。但鍾曉陽的文字魅力,無疑更為當代。張愛玲的語法,若像自文言中提取精華,掇成經典;那鍾曉陽的用字,則是白話文的圓熟而自有一股經典味。但無論怎麼看,從《紅樓夢》到張愛玲,再到鍾曉陽,你必須承認,文學有它內在的牽引,一路成林,成蔭。 感謝鍾曉陽,她的《遺恨》,再次讓我見證了小說的迷人,小說在我們無常,多舛的日常生活裡,所能提供的抗拒無聊,抵拒媚俗的能量。感謝鍾曉陽。 >●作者:蔡詩萍/台灣作家、媒體工作者,臉書:https://www.facebook.com/linlindaddy●本文為作者評論意見,不代表《i-Media 愛傳媒》立場●原文分享於《蔡詩萍個人臉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