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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祥蔚/大舅,被遺忘的台籍日本兵

走出了雲林縣斗六市火車站,距離預定的拜訪時間還有兩個小時,獨自一個人背起行囊、頂著烈日,在太陽底下慢慢向前走去,想要像當地人般感受一下這個城市的步調。 前面不遠處就是老街,最古老的建築物據說是1908年完成。至今,老街建築物還保留著不少昔日的樣貌,但是門面已經陸續轉型成了小百貨店或美食,街上有不少內衣的廣告看板。是百年老街淪入了風塵嗎?一旁是生意超好的老街冰店。猶豫了一下,終究沒有進去。 忙著欣賞這城市的面貌,差一點就被一輛疾駛而來的機車撞上,機車後座的女子用譴責的眼光瞪了一眼。 轉身剛好看到小巷前方,似乎有一間別緻的小庭院。走進巷子才發現,庭院不算特別,但是更往前去,確實有一棟很特別的日式建築。 原來這是公民會館,前身是日據時代的「行啟記念館」,當初原本是日本殖民政府預備要興建來歡迎他們的皇太子來台,後來就改成了紀念館,據說日語使用「記念」而非「紀念」,於是地方政府也沿用了下來。 那天到達時,剛好在進行展覽與導覽活動。展覽的內容對於日據時期有非常美好的描述,導覽員解說日據時期台籍日本兵的歷史,強調雲林當初因為有虎尾機場,所以大名鼎鼎的神風特攻隊之中,就有來自台灣的參戰者。 導覽員說,當兵在日據時期是只有日本人才能享有的特權,可是到了戰爭後期,日本因為兵源不足,所以也開放台灣人進入軍隊,在這個時空背景之下,當初台灣人對於能夠參加日本軍隊都是感到非常光榮的。 台灣人覺得變成日本兵很光榮?是這樣嗎?心中冒起大問號,因為這可不是我所知道的台籍日本兵的故事。 日據時期的台灣人不能當兵,是因為日本政府根本不把台灣人當成公民。到了戰爭後期,日本軍隊在戰場上節節敗退、兵源不足,才不得已徵召台籍日本兵。 當然,有一些台灣人以加入日本軍隊為榮。畢竟正在台灣殖民的是日本人,而皇民化教育又推行已久,有人會願意加入日本軍隊似乎不奇怪。 但是我唯一知道的台籍日本兵故事,剛好不是自願前去,而是被迫參軍。 許多家庭因為有人被拉伕而陷入了愁雲慘霧,而且在這場本質是由日本人發動的侵略戰爭中,許多台灣家庭永遠失去了家中的重要成員。 從被拉伕的那一刻起,這個台灣家庭就硬生生被挖出了一大塊家人不敢談論的禁忌區域,因為一談到台籍日本兵,立刻就會掀起參軍者家人的沉痛悲泣,日日夜夜都在思念捲入日本南洋戰爭的家人。 我有三個舅舅,最大的是大舅。可是等到年紀稍長,才知道大舅還有一位哥哥。這麼說,大舅不是大舅,而是二舅才對。為什麼跳過原本的大舅呢?因為他被拉伕成了台籍日本兵,在南洋染了腳病,回台灣不久就病故了。家人不願意提起,避免外婆傷心。 我從來沒有聽外婆提起這位當過台籍日本兵的大舅,直到外婆過世已久,才在無意間聽長輩提起有這麼一位大舅。日本政府早已遺忘、或者根本從來不曾記得的台籍日本兵。  作者為台灣藝術大學廣播電視學系教授、中華傳播管理學會理事長、i-Media愛傳媒榮譽社長

張棋龍/ 老邱的戰士授田證

中橫公路完工後,西部起點的原台中縣東勢鎮留住不少開路的老兵。 邱發成是老兵,身材矮壯,初見他時年約五十,孑然一身隨國軍來台。據他說參加過對日抗戰、國共內戰,打過823砲戰,之後就退伍、開路。再之後就獨自落腳在大甲溪邊自己搭的小茅屋,是我年少時的長輩,也是大朋友,外省老兵們都叫他老邱,我也沒大沒小的跟著叫。 他養了一條狗,名叫「成都」,據他說那是故鄉的地名。「成都」整天都跟著他,我也會逗牠玩。 老邱會帶我到東勢街上看電影,看的都是抗日愛國片,每次都會偷偷拭淚。他也會說自己經歷的戰場上故事,他說:打仗時機槍最可怕,但聽到「咚咚咚咚咚」時,不必怕,那距離很遠。若聽到「嗞----」,那就危險了,子彈正往你飛來,不是你倒下就是弟兄們有人倒下。 東勢是水果產地,農友開發的高接棃又大又甜,老邱說成都的葡萄像棃子大,棃子像鍋子大,等「蔣委員長」帶他回去時,也會帶我去大陸看。那時已上國中的我,知道那是老兵思念故鄉想像出來的,世上沒有那麼大的葡萄和棃子。 60年代台灣經濟發展迅速,砂石是重要建材,大甲溪床很多人在挖砂石,老邱也在挖,採取的寸積鵝卵石一平方米賣五十元。遇雨季時,大甲溪上游山洪暴發,會漂來木頭,老邱和當地人也會撿拾當柴火,材質好的賣給木材商。 在我國中一年級的時候吧,一次洪水過後,老邱在河床上正在鋸漂流木時,我發現水位上漲,勢頭迅猛,急忙隔著溪流大喊要他快逃。老邱回身看,竟捨不得丟下鋸子,橫面用口含住,衝向溪中想強渡上岸。奈何水漲得太快,他奮力地游,卻也被湍急的洪流往下沖。 看著老邱在激浪裡浮沈,我也在長滿蘆葦的亂石岸邊跟著滾滾的怒濤往下游奔跑尖叫,而他卻斷續揮起一支臂膀示意要我別追。我沒放棄,視線也沒離開他,跟著河水跑了約一百公尺,他幸運的抓住一叢半倒蘆葦,及時趕到的我用了吃奶力量把他拖到岸上,臉色發白氣息奄奄的他,拿下口中含著的鋸子,坐在石頭上喘過氣後一把將我抱住,流下老兵淚,罵我不該追著跑,太危險了。又說我是他在台灣唯一的親人。然後帶我回去小茅屋,從石頭包布的枕頭下拿出一份泛黃的證件,他說那是戰士授田證,退伍時國家給了他四百元加上那張證件,有一天若他死了,要我把它交給國防單位。 我國中畢業後,舉家遷居,偶兒還會回去看老邱。上高中後,也曾回去一次,但老邱已不在。有老兵說他生病了,被送到榮民醫院,之後就再也沒有音訊。 1990年,「戰士授田憑據處理條例」公布施行,老兵可獲5萬至50萬元補償,我不知老邱或他在大陸的遺族是否曾請領,但想起他年輕時都在打仗,不論為國民黨打還是為國家,台灣是靠老兵們保了下來。保住了台灣,也被軍方用幾百塊和一張不知會否兌現的授田證遣散,他們人生太慘了,國民黨太狠了。 相較於今日,年輕人不必上戰場拼命。想要魚躍龍門的,甚至不必考試,只要加入對的黨,就算是從公職助理幹起,有一天黨執政了,大小官位總有一份。官位不夠分,黨可以想辦法,修法立法分封。再不夠,還有黑機關可安插,台灣真好,台灣當今的政黨真好。  作者為退休媒體人●本文經作者授權刊載,原文分享於張棋龍臉書。●本文為作者專欄文章,不代表i-Media 愛傳媒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