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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搶救遷台歷史記憶庫-12】爸媽的結婚紀念日

編按:凋零不可逆,搶救不容緩,兩岸故事在時間的字句中飛奔。沈春池文教基金會「搶救遷台歷史記憶庫」計畫,期能為大時代的悲歡離合留存歷史見證,珍藏可歌可泣的「我家的兩岸故事」。 三月七日這天是父親和母親結婚64周年的日子。 早上,我陪著二老下樓,在住家前面的騎樓和人行道上散步。爸爸堅持不要我牽著他們倆,我只好小心翼翼、亦步亦趨地跟在爸媽的身後。雖說是散步,但高齡九十五歲的父親近一年來,大約是骨質疏鬆的原因,走起路來,不若以往健步如飛,只能拄著拐杖,弓著腰,踱著小碎步前行。八十五歲的母親,則因視力大不如前,走路時也得非常小心,遇到不平整的路面時,總會試探性先踏出半步,直到確認安全時,才加大步伐。一兩百公尺的距離,陪著二老,倒也花了一點時間,才算完成了散步的功課。 午餐,在隔壁巷子裡新開的日本料理店,買了爸媽最愛生魚片定食。或許是太久沒有嘗到生魚片了,爸媽的胃口還不錯,大半的定食餐盒吃得乾乾淨淨。 下午,帶媽媽去國泰醫院檢查聽力。一年前,帶媽媽來這兒檢查時,醫生說是因為老化導致聽覺神經退化,但不是很嚴重。一年多來,母親的聽力退化甚多,決定帶媽來再做一次檢查,看看是否需要裝助聽器。 看診間外的走廊上,盡是候診的病患和家屬。年輕的媽媽,自顧自地玩著手機遊戲,一旁約莫六、七歲的男童,忽而躺在地上,忽而踩在候診間的椅子上,吵吵鬧鬧,很是煩人,也不見母親出言阻止。另一旁,腦神經外科門診室外,有一坐著輪椅來就診的患者,竟然湧進五、六位也不知是家屬還是親友,陪診兼探親,七八個人就在走廊上擺起了龍門陣。 久候看診的母親疲倦地低下頭,又不時地抬起頭來,跟著燈號聲響,瞇著眼,查看看診的號碼。我瞧著身旁纖弱的母親、瞧著她花白稀疏的頭髮,一會兒回想起小時候母親牽著我,從長春路走到南京西路看醫生的往事,一會兒又想起念小學時,一個陽光的午後,母親帶著我坐在新公園池塘旁的長椅上,細細碎碎地跟我說話的往事。 做完了聽力檢查,再回診間聽取醫生的說明,一轉眼,已過了五點鐘了。外頭,雨,開始淅瀝淅瀝地下了起來。 攙扶著媽媽,進到家門裡,爸爸帶著些許焦慮的語氣,問道:怎麼搞這麼久啊!那一瞬間,我似乎明白了!這樣的焦慮,該是爸媽結縭六十四個年頭的密碼吧! 說不上鶼鰈情深,但那種淡淡地、長久的感情,自然流露在生活的每一個細節,很難察覺,連爸媽自個兒都沒察覺。 老爸、老媽,結婚紀念日快樂! 本文取自《台北舊事──一個外省第二代的生活記憶》專書 本專欄與財團法人沈春池文教基金會合作

【搶救遷台歷史記憶庫-9】當年晏起的國家迎頭趕上 從前早起的國家今天如何

編按:凋零不可逆,搶救不容緩,兩岸故事在時間的字句中飛奔。沈春池文教基金會「搶救遷台歷史記憶庫」計畫,期能為大時代的悲歡離合留存歷史見證,珍藏可歌可泣的「我家的兩岸故事」。 2021年的最後一天,原想犒賞自己,睡到自然醒,睡掉一年的疲憊。不料,天色微明,還是醒轉了過來。 朦朦朧朧,回想起過去這些年的晨起。 住在木柵時,捷運木柵線開始興建,從木柵到台北市區,無論是走軍功路(如今的和平東路四段),經莊敬隧道出六張犁,還是走興隆路、經辛亥隧道出辛亥路,都得塞上個個把小時。每天早上,一家三口,七點不到就得出門,先將稚子送到仁愛路福華飯店對面、空軍官兵活動中心旁巷子裡的托兒所,再飛車將太座送到忠孝西路的衙門簽到,然後,反向驅車前往忠孝東路、基隆路口的聯合晚報上班。 遷居基隆路後,老大上小學了,早起習慣依舊,只因得趕在七點半以前將孩子送到位在四維路的建安國小。 離開媒體,轉戰商海,每天早上固定將鬧鐘定在六點二十,匆匆梳洗後,將兩個孩子輪流喚醒,吃完早餐,再將他倆送到學校。老大上了大學後,無須我操心,只剩下送小兒子上學的任務。 小兒子高中念的是東山高中,東山高中校車每天早上六點半在仁愛國中邊門處上車,逾時不候。高中男生,哪有不貪睡的?每天早上,我穿上運動服,拎著籃球,陪著兒子去搭乘校車,順便到仁愛國中的籃球場,自我磨練球技。那一陣子,曾經創下罰球線上、連續進球二十一顆的輝煌紀錄,也算是早起的另類收穫。 投身商海二十年間,兢兢業業,每天早上將孩子送到學校後,便轉往辦公室,埋首工作。開放外資投資行動通訊業務時,我經手了好些國際通訊公司在台投石問路、撰寫標書的業務,忙得不亦樂乎。儘管,夜裡常有交際應酬,杯觥交錯,深夜返家,仗著年輕,第二天早上依舊能夠準時起床,準時將兒子送到學校。 1992年秋天,初履北京,下榻新修建的西苑賓館。天不亮,就被鄰近小學擴音器裡的革命音樂給喚醒了。信步走出賓館,空氣裡瀰漫著燒煤球的味道;街頭上,零零星星的腳踏車架著賣薄脆、油條的小攤,我一時興起,用五毛的人民幣(還是外匯券?)買了一副薄脆夾油條,外加一杯豆汁。薄脆夾油條,類似小時候吃的山東薄餅,味道尚可,豆汁酸臭,不敢恭維。 三十年前北京秋天的清晨,空氣冷冽。騾子驢子拉著煤車,趕車的漢子,拿著鏟子忙著接下拉車畜生、邊走邊拉的屎。綁著紅領巾的孩子,揹著書包,嘻嘻哈哈地湧往學校。我好奇地跟著學童的步伐,走進學校,一旁的孩子,十分很警覺地瞧著我這個陌生人,學校老師忙不迭地跟上來,詢問我的來意。學校穿堂牆壁,貼滿了學生的繪畫以及作文作品,布告欄上,斗大的標語張揚著,一如我們念小學時那般。 那天早晨,我看見了一個似曾相似、卻又陌生的中國人社會。 兩千年的冬天,我和一幫朋友前往上海考察弱電市場,下榻在徐家匯的華亭賓館。華亭賓館位在漕溪北路一座高架道路出口,甚為熱鬧。那時節,上海沒有供暖,冬天濕冷,比起北方的乾冷,更為難受。 華亭賓館是五星級的國營賓館,(雖有供暖,但隔音甚差。我們住在高層,緊閉窗戶,外頭車馬喧囂,依舊清晰可聞。) 第二天清晨,天色未明,沒來得及用上叫床系統(很奇怪吧?那時,大陸將morning call翻譯成叫床系統!),外頭的車聲、喇叭聲提前吵醒了我。拉開窗簾,向下俯視,高架橋上,車輛一輛接著一輛,漕溪北路上,送貨的貨車、板車、腳踏車、私家車,匯成一首吵雜的車輛交響曲。定睛看去,人行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已經開始活動著,街角一處小廣場,音樂響著,好些男男女女居然在冷颼颼微明的清晨裡,跳著廣場舞呢! 那天清晨,我看見一個城市早起的活力和崛起的希望。 兩千年的上海,中國大陸最高的金茂君悅大廈剛剛落成,磁懸浮列車還在建設中,浦東機場第一航廈剛剛啟用一年,地鐵網路還稱不上規模,站在浦西浦東高樓酒店窗前,向外眺望,盡是建築工地裡高高低低的起重機。2010年,上海世博會光彩揭幕,我們全家,繼2002年後,再訪上海,上海已經不再是八年前記憶中的上海了! 混跡商海二十年,進出大陸四十多個城市,我依舊保持著早起的習慣。一來,早起可以到酒店附設的運動中心,游個泳,活動活動筋骨,整理整理思緒;二來,大陸的機關和官員到班時間甚早,也常和我有「早會之約」。兩千年後的大陸大城市,無有不塞車的,早會就得早出門,早出門就得早起。就這樣,我有更多的機會,觀察大國崛起過程中的許多早晨。 雖說,地理位置和氣候不一定和國家總體實力成正比;不過,在天寒地凍環境裡,早起的人們,必須和嚴寒的氣候拚搏,或許就有著更多鍛鍊自我的機會;而四季分明的氣候,或許也會逼著人們思考更多順應氣候環境的辦法,創造更多的商機。或許,這也正是改革開放後中國迅速崛起的原因吧! 年歲漸長,遠離商海,總覺在睡眠這檔事上可以對自己寬容些,不須像過往那般般黎明即起,再加上搬遷到大台北外圍的蛋殼區後,為了避開高速公路塞車的路段,早起,已然不再!如今,五點起床,因為夜尿,七點半起床,算是早起,八點醒來,算是正常,晏起,彷彿是種享受。 舊歲將盡,天明驚醒,思想起國際競爭,兩岸競逐。當年晏起的國家,迎頭趕上,乃至超前,從前早起的國家,如今如何? 本文取自《台北舊事──一個外省第二代的生活記憶》專書 本專欄與財團法人沈春池文教基金會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