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受到家暴的女性，不堪丈夫長期的傷害與虐待，鼓足了最大的勇氣決定要離婚了，她先回娘家報備，母親一聽非常激動，她說：「我們家不容許有個離婚的女兒！」、「女兒被退貨了，你讓我們在親戚面前如何抬得起頭來？」
母親憤怒說完，稍稍軟化，然後跟女兒說：「我這麼多年不是都熬過來了......有喊過一聲冤嗎？」
這是周慕姿今天在新書發表會的開場，與其說是一個故事，應該說這是許多診間相似故事的總和。而且這故事背後的女性不分職業學歷與外表。慕姿說，每每她聽到這裡，背脊都會一陣涼。沒錯，這是一個恐怖故事，哏就藏在母親的那一句「我這麼多年不是都熬過來了」，是的，父親也是一個家暴慣犯。
女兒從家庭裡延續了母親的悲慘人生。一個正常家庭生養出來的女孩，在第一次受暴的時候，就會發出警鳴。但是從暴力家庭出生的女兒從小就學習了仰人鼻息，有低自尊的傾向。她們會一忍再忍，甚至只要不傷及小孩，她們可以吞忍一輩子。
慕姿說，1993年的鄧如雯殺夫案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在那個還沒有家庭暴力防治法的年代，一個妻子是無法反抗丈夫的，那時，你只會被冠上「不履行妻子義務」的標籤。荒謬嗎？也不過20多年前，一個女人必須服膺丈夫、家族，與社會的道德規範。那彷彿天經地義。然而20多年過去，那批乖順的女性從文化的裹腳布中掙脫了嗎？她們現在是人母、是婆婆，她們繼續對女兒說著：「我們家不容許有個離婚的女兒！」
（20多年過去，我想這裡的暴力，又要多加上了婚姻裡漠視與逃避的「冷暴力」）
離婚的女兒是恥辱的標籤，但慕姿又提到，有個朋友跟她分享，一個35歲離過婚的女性，和一個同年紀未婚的女性，誰會比較「符合社會期待」？你以為是未婚的嗎？錯！是離婚的，因為至少你還「能夠結婚」。
我們都被捆縛太久了。我們都被說「你應該」捆縛太久了。但是這本書不是要譴責任何人。是如果不被解放，悲劇就會一代一代的傳下去。不說委屈，要認命，你會等到你的苦盡甘來。取悅與順服，你會學會習慣內心的委屈。要成為一個好媽媽，為小孩犧牲一切。在教養孩子過程中，另一半的消失是正常的，因為他們要工作、要養家活口......這一切造就了一個必須快速處理家務的強勢母親，她沒有辦法，國王跑了，身兼兩職的皇后必須要越來越強勢，越來越愛控制，這樣才能保護小孩。但等到兒子長大，另組家庭，但這些強勢的「皇后母親們」已經回不了頭了，她內心強大的空虛感，讓她不得不把手再伸入兒子的家庭，眼睛望向「侵入者」般的媳婦.......
要分享的真是太多了。我不得不說這本《他們都說妳「應該」：好女孩與好女人的疼痛養成》是一本多麼扎實的書。尤其後半部的許多練習，如果讀者能照著一點點地寫下自己的憂慮，你將可以看到自己，可以去剖析自己的內在，讓你自己去做自己的諮商師。
謝謝今天滿滿的讀者，更讓我開心的是，最後的提問，竟然三分之二舉手的都是男生。因為他們知道，這不只是性別的問題，而是整個文化的問題，只有兩性都正視了，才能有更大解放的可能。最後，沒有放傳統的分享會大合照，我選了慕姿這張在舞台上飛揚的照片（知道她的老讀者，一定也知道除了專業的諮商心理師，她還是個台語重金屬樂團主唱）我喜歡這張照片，展翅的自在的舞動的，期望每個女生都有突破囚禁自己牢籠的那天！
作者為寶瓶文化社長兼總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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