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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凌風:我們如何失去了愛──因為沒有自由

 【撰文:萬岳乘 |攝影:朱凱弘】高凌風遺留人世間恩怨已煙消雲散,也代表我們這一代對過去的糾結與眷戀應該一筆勾銷,從年輕時看他燃燒吧火鳥,肆無忌憚;到他罹患血癌撐起微弱的雙唇,我們也正目睹台灣失落衰敗,怨氣沖天。台灣歷史恰似高凌風六十三年的璀璨,殞落,得天獨厚的明星氣質可以毫無費力的日進斗金,但終驕傲睥睨而至苟延殘喘,我們真正該告別的,是自由。 

 但我們仍有哭泣的權力,老朋友一一離開,過去的輝煌仍敵不過世俗的浪潮,那些我們喜歡的美好價值,終將閉幕,像潑出去的水,在曝曬下乾涸,一個新世代即將來臨,無論你接受與否。告別式的哽咽,藕斷絲連的鼻涕淹不過洶湧的口水,我們在這裡搭一座最華麗的舞台,號稱美好的八○年代,但拆除的瞬間才算回到現實,巧取豪奪者、雞鳴狗盜者,我們喜歡看見高凌風的赤裸人性,以告慰日漸瑕疵到無法彌補的心靈,只要他出現在螢光幕幾秒鐘,歷史又跳回過去。

 

 台灣曾經充滿愛,講信用的地方,但高凌風浪漫到把它們從嘴邊放到心裡,他們都這樣吧!小孩子氣。麥克傑克森是專屬於美國的記憶,但我們曾經也有倪敏然、李國修和高凌風,任性、無可救藥。這種天真的氣質比起務實主義者,胡瓜至今仍以天王之姿縱橫影視圈,「徒弟」收割了師父所有的稻草。同樣的,何篤霖忍住唾罵,強忍道義的壓力,續留在《命運好好玩》,竄位主角換來近十年走紅,當初提拔何為副手的況明潔,命運何在。 

 高凌風晚年,在找吃年夜飯的地方,卻也開心嘲笑自己,你看過多少人,死之將至,仍大方拿出一張破碎的臉面對大家,面對螢光幕,我從沒見過。

 

 不擇手段是贏的法寶,施明德稱不上晚景淒涼,但也被逼得一文不值;講究現實的律師世代陳水扁、蘇貞昌、謝長廷等掠奪了該屬於美麗島世代的道德風範。余天的老淚在哀悼一個浪漫與愛的逝去,那是一個有人在寫詩的年代,情歌裡仍有旋律,八○年的人,需要很多的共鳴,關於義氣、友誼,需要朋友成群結黨。性格上頗有瑕疵,卻常浮現生命的熱忱,還有愛情,對,愛情,我們聽惠妮休士頓和杜蘭杜蘭,扯裂的喉音,享受著Bon Jovi敲撞吉他的音符,自由亂愛,莽撞而粗魯,轉借伍爾芙的詞意,「我們無須讚賞,我們就是喜歡談戀愛」,因為愛讓我們天真,因為愛,我們才有「台灣夢」,激起我們頑強拼搏的意志。如今,只剩下一大片荒蕪和一大堆仇恨。我們正失去自由。 

 但愛,怎麼可能如此輕易被放下?因為仇恨。世界剩下仇恨,它像病菌般散播,你可以對付禽流感,在機場通道做測量溫度,戴口罩打疫苗,但你可曾想像,比細菌危險一萬倍的東西,而我們一點沒有警覺,沒有防範,任他們在網路、在電視上、在媒體,逼我們吞下去。他們卻以為,散播仇恨是二十一世紀最好的解藥,歧視、恐懼,淹沒理智,仇恨寫下歷史所有的殘暴,它束縛人類的愛欲情愁,壓抑人類還有的愛、同情、樂觀……在科索沃、蘇丹或敘利亞的或美國的校園,我們被餵養成癮,最後竟靠著屠殺才有勝利的快感。仇恨教育出奴隸,無法教育出自由人,無論你高舉多少桂冠,用愁恨做工具永遠無法讓得愛的人。

 

 我們生活在危險時代,隨時被攻擊的標靶,也無法克制有哪一天,自己會去攻擊別人。台灣從未有的宗教戰爭,卻在刻意或無意的斷章扭曲,緊縮自己的包容。生活變形,你仍相信過去的美好年代依然存在,你輸在失去愛的本事,因為我們沒有自由的,被迫要去憎恨別人,被迫相信,那些我們不曾相信的話。台灣有幸一個高凌風,因為他愛得一塌糊塗,他傻傻地唯愛是福,他的過世,只是提醒,我們終於失去了自由。

 

 .本文經潮人物授權刊載,原文分享於潮人物網路平台(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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