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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與時人唱同調,打造音樂的手工感 ──大大樹 鍾適芳

 【撰文:林柏宏 |攝影:周穎宗】“曾疑心到了綜藝化年代,還有多少人聽民族音樂?民族音樂沉釀了古老民族的命脈, 甚至於是在時空的甬道,歌者、創作者苦心擎起一把灼灼之火的音樂作品。”

 在台已成立多年的「大大樹」,身為一個知名的音樂品牌,也誠如品牌之內的歌手──林生祥一般,褪卻了青春期因為賀爾蒙大量分泌的一腔怨毒憤世,也褪卻了文藝青年矯揉造作。它們的音樂,抗議到位,但不激烈。沒有流洩大量文藝腔口的作品。或然因為如此,大大樹才能走出一條與眾不同的道路。

 鍾適芳說,「當然與一般規模大,組織人員編列多的公司相比,我們的東西經費少了許多,但那感官所碰觸到的手工感,卻仍不是粗糙的。」鍾適芳如此娓娓道來。

大大樹 不與時人唱同調

 然大大樹不與時人唱同調的特異氣質,往往會被誤以為NGO組織。鍾適芳搖手澄清之際,還揶揄自己是「NPO」組織,No Profit,沒經費。旋即她又正色說道,目前大大樹承攬了地方策展方案,既定約成的方式,包商大多會用罐裝,或者說是套裝的方式去打造整體活動,地方特色於焉被稀釋、被模糊,或然也會招徠獵奇的遊客,短暫刺激些消費,但戲法一被洞穿,與人文、與在地文化搭不上邊的設計,又捉襟見肘的呈現出毛邊感、荒唐感,邊陲文化仍是邊陲,被商業拱出的主流價值,依舊宏亮震耳,令人欲聾,無法再用多餘心思,去細聽其他更細膩深邃的文化產品,相對的,也失去了「溝通」。

 堅持。只為了素樸而謙卑的替音樂守門,這是大大樹貫徹始終的信念。猶記得多年前一則報導,提及「阿公」郭英男先生,馬蘭吟唱隊的古韻天成,被剪貼拼湊入知名樂團的編曲之中,還堂而皇之,登上運動盛事奧運殿堂,無疑一掌摑過了本土原民臉頰,鼻青臉腫之後,不諳商業取巧之道的老人家,終究吃虧了。

 昔日年輕的鍾適芳為此抑鬱不平,良久無法消散怒氣。但訪談當天,她甫結束一樁樁原住民文化補助的審查。她津津樂道,現在的原住民青年不似過去閉塞,官員也沒有老國民黨年代的官腔樣板,起碼,這是很可喜的!

體制內外 多種樣貌手法

 聊到體制內外扞格,總想起歌手林生祥,他一向靦腆的對人,至今仍於鄉下老家,與務農父母同住,他所思所悱惻之處,與台灣土地無法割斷,宛若純淨素樸的血流,透過生祥與瓦窯之手,汩汩而來。

 彷如昨日的一場金曲盛會,霓裳鬥妍,星光熠熠,多少風流人物我們至今記憶猶新?歲月總歸是潮鏽了,但歷歷在目的是林生祥在聲光堆砌的台上,悍然推拒獎座,還聲口略為嘶啞,說要將獎金悉數拿來幫助當時仍身陷囹圄的白米炸彈客─楊儒門。興之所至我問,如何看待自身所處的這一代文藝中年?又如何看待下一世代的e化文青?

 鍾適芳略略蹙眉,想了片晌,「我不覺得自己有足夠的代表性,能替我所身處的那一個族輩代言,而且,本來就不該有世代劃分的標籤啊!好比我們所共同認識的音樂家周杰倫,他不就有一副老靈魂,好像直接跨越過命定的青春狂飆,一生都用早熟的眼光,與世界保持客氣冷靜的距離。」說是如此,但她卻也堅持了這麼多年,路也拓出一片青山綠地。

充足資源餵養的新創作者

 除了力持大大樹的音樂事業,鍾適芳日前重返母校,在政大廣電系執教鞭。於是我問:「妳又如何看待下一世代的創作者?」

 「我覺得,他們是被充足資源給餵養大的一群,受過很好訓練,甚至於在一些枝微末節的行政庶務上非常有組織,但總覺得他們心底暗潮洶湧。他們世故,不易透露出太多熱情,大多時候也因此自我囿困。反倒是我,對於每一天後的每一天還保有許多熱情,期待不同生命帶來不同可能。」保有對生命無窮盡的熱情、想像力及好奇,是她對年輕一代的諄諄期盼。

 我再問起,經營大大樹多年,同期許多地下廠牌今已不復見,大大樹如何一路走至現在還屹立不倒?又如何去看唱片市場萎縮,小眾唱片該怎麼求生存呢?

 她忖思了半晌,「其實,大大樹的音樂,我不太想將之歸類為小眾。例如即將發行專輯的林生祥、大竹研,他們有一群固定的聽眾存在,銷量也不俗。在唱片整個不景氣時,所謂地下或類型音樂與主流音樂工業打造出的銷售成績,相差不會太多。然而,我們又不是粗糙的,那些獨有的手工感與傳統唱片工業,層疊遞轉之下的精緻,是迥然不同的特色,各有各的分眾啦!」

 她再度強調,「這些年我們參與許多地方策展,念茲在茲的是如何去挖掘當地特色,重新包裝,而非使用相同一套模式去型塑每個不同景點,或迫不及待把大大樹旗下歌者趕上舞台,大肆熱鬧一番。地方特色是永遠的主體,不能偏廢、遠離。」

面對議題 展現蓬勃朝氣

 呵,那談談我們所共同認識的周杰倫,及妳與林生祥相遇的過程吧?

 她笑語嫣嫣:「大學時代,我比較關注原民議題,對於客家議題反而生疏。後來林生祥在某個場合邀約我去。到了現場,本以為會是悲悶苦情,沒想到像嘉年華,有志於家鄉水土或文化傳承的年輕人,蓬勃有朝氣,我只記得當時不斷地認識人,但現今一個也不記得了。」她話語未畢又呵呵大笑。

 至於周杰倫,鍾適芳表示,「我在他們這一世代年輕人的身上,驚見蛻化般的音樂實力,一個人從前端的詞曲創作、編寫,到後端的呈現、上架、與歌友互動等等,根本不需要唱片公司來為他籌謀。知音或聽眾,我想反而是他們最需要的一股力量,支撐他們走下去。」

 夜話劃下了句點,邁出大大樹,萬店俱歇。習習涼風拂面,也有種心靈被洗過了的況味,說不上來,似乎沒必要多說了。

任性

 鐘適芳學不會世故,她有藏不住的熱情不怕讓人家看穿,對作品堅持手工藝品般的細膩,一首接一首音樂的精雕細琢。 其實趕不上時代要求的巨大複製和資本主義同化下對品味的格式化和消費習性,但她任性的不怕別人看不見她那躲在幾秒音符下、和幾吋版面上的無與倫比,總算培養一群默默長期的聽眾和鼓勵了一群文化工作者從事開枝散葉的民族音樂創意工作。鐘適芳這名字在音樂界中代表對生命無窮盡的熱情、想像力及好奇,希望她永遠的任性下去。

鍾適芳

學歷:英國肯特大學心理分析碩士 現職: 大大樹音樂圖像負責人/製作人 【流浪之歌音樂節】【女歌節】創辦人 /總策劃 國立政治大學廣電系兼任講師 E-mail: shefong@treesmusic.com

 .本文經潮人物授權刊載,原文分享於潮人物網路平台(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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