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讀國小的某個冬天,照例快要遲到了才匆匆進到學校。走近教室發現大多數同學都擠在門口沒進教室。
「怎麼大家不進去?」好奇問起。
「門鎖住了,進不去。」有人說。
「找不到工友。」有人說。
「老師還沒來。」另一個人接著說。
試著去推開窗戶,但是沒有用,窗戶也從裡面上鎖了。
以前也曾發生過類似的事,有的時候門鎖住了,窗戶沒鎖,爬進去從裡面開門就好了。有的時候底下一排的窗戶也鎖了,但是上面一排的窗戶沒鎖,冒一點小小危險爬上去,鑽上面一排的窗戶再跳進去從裡面開門就好了。
但是今天都行不通。不但門鎖了,所有窗戶也都鎖上了。
天氣有點冷,走廊上的風不小。幾十位同學擠在這裡真不是辦法。
現在大概很難想像,怎麼會發生一大群國小學生擠在教室門口進不去,而且已經都過了一、二十分鐘了,學校還一直沒有人來處理的情形。
但當時的確如此。
「好冷。」有人說。
「從這裡伸手進去,先開窗戶,再開門呢?」有人指著上面窗戶玻璃邊緣的一個小破口。破口大約是一個鉛筆盒的大小。
「沒有用,那個破口太小了,手伸不進去。」另一個人回答。
「好冷。老師甚麼時候來?」又另一個人說。
「如果窗戶的破口再大一點就好了。」有人說。
「對啊,誰來幫忙大家把破口再弄大一點?」又有人說。
一陣喧嘩之後,大家似乎覺得這是一個好方法。但是誰來動手呢?遲遲沒有人願意。
「我來。你們退後一點。」拿起手帕包著拳頭,爬上去對著窗戶玻璃邊緣敲了一拳。
「小心。」有女同學提醒。語音未完,響起匡啷一聲,窗戶玻璃又破了一小塊掉到地上,現在那片窗戶上的玻璃只剩下原有的三分之二而已。
伸手進去開窗,再鑽進去開門。
「小心。」又有女同學好心提醒。
等大家進到教室坐好,過了不久,老師來了。
「你們怎麼進來的?」老師聽到有人說起早上進不來。
同學把來龍去脈像老師說清楚。
「所以是你打破窗戶的?」老師問。
「對。」老師會給奬勵嗎?好奇。
「窗戶好好的,你打破它幹甚麼?」老師問。
「因為同學進不來。」
「同學進不來,你們再等一下老師就來開門了,為什麼要急著打破窗戶?你要負責賠償這塊玻璃的修理費。」老師說。
「可是窗戶玻璃本來就是破的啊。」訝異不解。
「窗戶本來只是破了一個小口,還能夠用,你現在打破了一個大洞,冷風都灌進教室來了。這片窗戶不能再用了,當然要換新的,這筆錢你出。」老師決定。
想起家裡窗戶玻璃破了往往也只是先用膠帶黏貼,現在自己家裡窗戶沒修,卻要先修教室窗戶,忽然覺得對不起節儉的老爸。
沒有跟老師再辯解,因為權力不平等,多辯解也沒有用。當時就知道,針對這塊破玻璃的裁決,國小老師的決定或許是最簡單的,但是卻是不對的。那時,還沒學會用不正義來形容這樣的決定。
後來問自己,如果時間回到最初同學們擠在教室外面吹風的那個時候,還是會主動站出來打破窗戶幫助大家進教室嗎?
「會。」清楚聽到自己心裡的聲音。
作者為台灣藝術大學廣播電視學系教授、中華傳播管理學會理事長、i-Media愛傳媒榮譽社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