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同/清華大學榮譽講座教授
有一次，有一所偏鄉小學的老師告訴我，當地人口減少的非常嚴重，這所小學的學生也越來越少，因此面臨要關校的命運。可是對很多當地居民來說，孩子還是要上學的，如果這所小學真的關閉了，孩子們就要翻山越嶺到另一所學校上學。不然的話，小孩就要住校。這都不是家長和老師們願意見到的事。
教育當局對他們指示說，你們一定要有一個特色。這所學校的校長終於找到了一個特色，他們的老師很認真地教孩子認識各種昆蟲和植物，鄉下有很多野生昆蟲和野生植物，老師們先搞清楚了，再教學生。因為有這種特色，這所學校逃掉了被關閉的命運。
我當時問這位校長一個問題，假如你說，我們的特色就是認真教學，將孩子們的國英數都教得很好，絕不馬虎。這樣算不算一種特色？這位校長聽了以後哈哈大笑，他說，教育部從來不在認真教學上評鑑我們的。
我發現學校特色的問題不僅發生在偏鄉，連中學和大學都要注意學校是否有特色。比方說，有的學校一再強調要跟得上時代，學生都知道AI。也有大學強調元宇宙的，但是好像沒有任何一所學校敢說我們的特色就是「認真教學」，我們保證學生進到學校以後，一定會在學問上有很大的長進。
我們評鑑一所學校，不該看畢業生的學業程度，因為各種學校招生的能力是不同的。有些學校可以招收程度非常好的學生，如果測驗他們畢業生的程度，當然是會名列前茅的。反過來說，如果一所學校無法招收到成績好的學生，他們畢業生的程度自然比不上那些頂尖學校的畢業生。
我認為，我們要評估一所學校，應該看學生的學業程度有無進步。比方說，有些國中一年級新生連26個英文字母都寫不全，到他們畢業以後，已經能看懂一些簡單的英文文章，也能寫一些簡單的英文句子。有些國一學生的除法有問題，更不要說分數的運算，可是三年以後，所有的學生都會做簡單的數學題目。這種國中應該被評鑑成好的國中，因為孩子的確在這所國中的學業有進步。
我們現在的大學生程度差異相當之大，頂尖大學的學生程度是不錯的，校方就應該使他們的知識更加深入。以理工學院來說，頂尖大學應該在物理、化學和數學上有更高的要求，尤其是數學，因為數學可以培養學生的邏輯思考能力。我本人曾經接觸過一些印度的大學生，我發現他們的數學程度高到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對工學院的學生，頂尖大學絕對應該加強他們的實作程度，因為很多工程上的知識必須經由實作才能得到的。
當然很多學校不是頂尖大學，這一類學校可以根據學生的程度，調整他們的教學。以英文為例，非頂尖大學仍然應該重視英文的，但是學生必須要讀四年的英文，而且學校應該訂出一個標準，學生能看哪一類的英文文章，寫英文句子絕對不能犯基本的文法錯誤。對於這一類的學校，教授不該過份地重視理論，而一定要重視實作。
我很擔心的是，很多學校都被迫做一些可以炫耀的措施，以顯示自己有特色，但是這些措施往往是不切實際的。有些偏鄉國中使學生花很多時間在打棒球和跑步，也許可以得名，但是學生的學業程度反而降了下去。有些大學常常誇耀自己有時髦的辦法，其實這所學校絕大多數的學生英文都非常不好。
將學生教好應該是一件重要的事，但是我認為教育部並沒有注意這一點。遺憾的是，各級學校也沒有重視學生的學業程度有無再提高的空間。我真希望教育部對各級學生不能齊頭式地要求，而應該注意學生在入學前和畢業後的學業程度差異。
我真希望每一所學校都可以很驕傲地說，我們是認真教學的學校。更希望政府知道，國家最需要的是知識很扎實的國民，而不是知道一些花拳繡腿的國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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