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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秀枝》漢白玉雕牽蛻變善緣 楊北辰𨍭進人物石雕

    【愛傳媒簡秀枝專欄】人生的緣份,真是微妙,台灣雕塑新銳楊北辰說,沒想到,未曾謀面的年輕女孩的一份託附,會為他的創作𨍭型,帶來臨門一腳的效果,他覺得無比神奇,也樂於順勢而為,讓自己從熟悉的寫實木雕,轉進人物石雕,期能創造不朽。
    楊北辰剛讀完金剛經、六祖壇經等佛門巨作,對生死頗有感悟,他相信緣份,也珍惜緣份。當緣起,全力以赴,緣散,也坦然放下,遙寄祝福。
   有些緣份,有如風生水起,馬上可以付諸行動,而且水到渠成,很快見到成果;但也有些緣份,必須放在心底,藏得深,放得久,才會出現瓜熟落蒂的契機,楊北辰總是在生命的深淺疏密之間,享受與緣分共舞的自在與暢快感。
    果真因緣具足,楊北辰今年初為香消玉殞的女孩,打造漢白玉雕,微妙的緣份從此發酵,讓他重拾對石雕創作的記憶與熱忱。
    泛著玉石光彩的女孩顏容,好像從夢中甦醒,白裡透光的細緻感,恍如神魂再現,死裡復活,讓觀者驚喜不已。
   女孩的家人,乍見漢白玉雕像,潸然淚下,楊北辰對於那般景象,感同身受,身為雕塑家,追求的精神成就,就是那麼一份感動。
    楊北辰出道早,如果從他自西班牙學成返國的2003年算起,迄今正好滿20年,他第一個10年,聚焦在生活物件的超寫實木雕上;再看2014年到2023年的第二個10年,他花了很多時間,在經典古籍仿真、擬真,把西班牙數百年歷史的古老圖書館藏書,複刻成藝術作品,栩栩如生的大小作品,在歷次的大小展覽當中,都是贏得巧奪天工的滿滿喝采。
    在準備進入第3個10年的嶄新階段,楊北辰決定回歸人物寫實,同時改以石雕創作,希望留住時間,成就永恆。
    說到木雕轉石雕,楊北辰腦海中,立即跳出台灣前輩雕塑大師黃土水的影子。他讓自己虛擬實境,彷彿時間倒退,回到一個世紀前,和黃土水一樣,以木雕轉石雕,成績斐然,最後以石雕創造永恆,留下時間規範下的人性尊嚴與光輝,當年黃土水以神來之筆,留下《少女胸像》和《甘露水》,讓後人追憶憑弔。
     1970年出生的楊北辰,來自眷村家庭,父親的嚴厲、恨鐵不成鋼,反而讓他個性更孤僻且叛逆,放牛班的血淚,最後藝術救了他,楊北辰學科不好,別無選擇考進行復興美工。
從此開啓與藝術相依相偎的緣份,然後再從北藝大畢業,兩度負笈西班牙,確定了他成為職業藝術家的人生方向。
    滿心敬佩與好奇,上週六,我以汽車導航,在偏遠五股郊區,找到楊北辰工作室,總算滿足了好奇心,從木料來源、大樹幹如何被買下,運送、儲存、乾燥、裁切,最後以合適的部位,切作雕刻材料,讓楊北辰的創思與巧手,從木料上,緩緩地化平凡為奇蹟。
     楊北辰愛喝茶,懂茶道,也是泡茶高手,難得有機會和他喝著茶,談天說地,彷彿上了「楊教授」一堂課,獲益匪淺。
   一直很欣賞楊北辰超寫實木雕作品,佩服背後那份「鐵忤磨成繡花針」的誠意、耐力與良苦用心,所謂,「工匠的雙手,哲學家的頭腦、詩人的心靈」,把木料變成「足以亂真」的木雕作品,沒想到,他的素描、石雕,也是刻畫入微,活靈活現的。
    看他全神灌注,在軟泥中揑製女孩半身像,完成泥塑像後,再轉刻漢白玉雕,雙手神功根本不受限於媒材,自動調整工法,不管泥塑或石刻,都能得心應手,展現精準。
    楊北辰不諱言自己愛藝成痴,藝術讓他有存在感與幸福感。他為對藝術而生,為藝術而活,一生銜念也是藝術,對藝術抱負的深切,已經到了無可救藥程度。對於自我定位,他不是以台灣一線當代藝術家為滿足,他要在有限的年歲中,拼出國際級的份量。
    今年53歲的楊北辰,蓄著蓬鬆長髮,外型粗獷,感覺上好像是大喇喇的,但一進他工作室,除了一樓堆放木料,由於數量可觀,略顯雜亂,登上二樓,不管工作桌、工具牆、展示桌面,井然有序,當他話夾子打開,一回歸藝術,或談創作,總是柔軟、雅緻、細膩、精準、一絲不苟的,彷彿比女人的細心,還要更周延。
    對楊北辰投入藝術的心血與熱情,感佩不已,更為他轉型人物石雕創作,感到振奮,尤其他立即無縫接軌,讓人看了目瞪口呆。和著茶香,帶著致敬的心情,請楊北辰細說從頭。
   楊北辰走上雕刻之路後,一直以黃土水為師,黃土水在1930年就過世,楊北辰在黃土水逝世40年後才出生,在年齡上,兩人相差75歲,足足相隔了3個世代。
     楊北辰一路精研黃土水思想、技法、以及對後學的影響力,他知之甚詳,連留學西班牙時的畢業論文,「從黃土水看日治時期台灣美術教育」,正是以美術教育視角,剖析黃土水背後的大時代,鞭辟入裡,擲地有聲。
    如果從台灣的木雕藝術歷史來看,領頭羊就是黃土水,相隔了半個世紀,才出現朱銘接續,朱銘受台灣鄉土運動影響,以及恩師楊英風鼓勵,勤練太極健身,從中發想出太極系列,成為經典,也留名青史,朱銘之後,彷彿就到楊北辰。
    但若追溯石雕,源頭還是黃土水,黃土水的偉大,除了天賦異秉,技巧出群外,他預視未來的覺知,對無常生命的感悟、對鄉土情懷的永生、以及藝術生命的不朽,最令人感動的是,黃土水用他餘生的最後15年,與時間賽跑,全力衝刺,同時留下經典,足與日月同輝。
     提到黃土水,楊北辰很自然地回到「楊教授」的說話習慣,我們花了一個下午,細細回顧台灣雕刻歷史的源頭。
    楊北辰認為,黃土水的成長年代,街頭上盡是傳統工藝,他的學習起步,也是工藝技法,然而,他與生俱來的智慧,並沒有讓自己停留在雕佛像、烤神桌、刻百壽圖為滿足。學齡之年,他就擁有高超技巧,雕刻出讓人心動的《李鐵拐》,才會引起當時總督府民政長官內田嘉吉,以及國語學校校長隈本繁吉等人的注意,在他們選拔推薦下,獲得東洋協會臺灣支部頒贈獎助金 ,同時藉由《李鐵拐》作品,通過審查免試,進入東京美術學校雕塑科木雕部,跟隨高村光雲研習木雕,成為第一位留學日本、學美術的台灣學生。
    當時正值歐洲雕刻藝術和印象派潮流,大舉傳入日本的鼎盛時期,黃土水師法高村光雲的木雕的同時,也在校外接觸歐洲的石雕技法,例如義大利羅丹(Auguste Rodin,1840-1917),就是當時受日本藝術界崇拜,討論話題最多的雕塑藝術家之一,影響深遠,黃土水間接受到啓發與刺激。
     話說黃土水的多舛命運,他一直活在親人死亡的陰影中,1918年,黃土水返臺探視生病的母親,沒想到,探病和辦喪事,一起發生,讓他錯愕與傷心。
    世事無常,頓失母愛,黃土水强烈感受生命的短暫與脆弱,對於至愛親人的緣起緣滅,他束手無策,於是,敏銳的他,開始思考生死問題,他質問自己,究竟藝術能為人類作些什麼,如何以藝術的永恆性,留住人間的悲喜情愁,成為他的思想結論。
    當黃土水銜哀返日後,他一方面繼續以木雕創作,完成《山童吹笛》並參展,果然該作品入選第二回帝國美術展覽會,成為第一位作品入選帝展的臺灣人。
    更重要的是,木雕怕曬、怕潮、怕火,又有生命周期,例如,黃土水的許多木雕作品,年代久遠時,難逃殘破毀壞命運,因此極少存留,而最讓人惋惜且印象深刻的是,1925年黃土水受地方仕紳魏清德集資委託雕造,作為艋舺龍山寺落成之禮的《釋迦出山圖》,竟然在二戰時,遭戰火燒毀,1986年行政院文建會只好以原模修復翻製5尊銅雕,分送各美術館及龍山寺留存。
     反觀石材,堅硬花崗岩、大理石,不腐不蝕、可長可久,在日本留學主修木雕的黃土水,透過自學歐洲石雕工法,自己從拮据的生活中,硬是擠出經費,購買石材,央請日本女孩久子,作他的模特兒,留下《少女胸像》,作為1920年東京藝術學校畢業展作品,後來親自送回台灣,贈送母校太平國小(前身太平公學校),成為該校百年來的鎭校至寶,也是目前「One Piece Museum 」的執行典範,凝聚校友向心力,同時見證藝術不朽。
    黃土水更思考留名青史的永恆性,他從1919年起,找來東方身型女孩,創作等身高的女性裸體石雕《甘露水》,在當時可說,觀念新潮,石雕技法也高人一籌。
    佛教中的「甘露水」,是觀世音菩薩一手拿著楊柳枝、一手拿著淨瓶水灑給眾生的水,具有普潤眾生、消災解厄的力量。黃土水當年以寫實手法,刻劃年輕女性的成熟美,豐腴體態,神情自若的女性,從混沌中,坦蕩自信、裸身挺立,展現東方女性的雍容智慧。
     1921年,《甘露水》入圍第三屆的帝國美術展覽會,是黃土水繼《蕃童》後二度入選帝展,該作品隔年受邀於東京和平紀念博覽會臺灣館展出。黃土水過世後,《甘露水》由遺孀廖秋桂於1931年運返台灣,當時為祝賀台灣教育會館落成,《甘露水》入藏為台灣教育會館所有,並以該館藏品的身份,於台灣總督府舊廳舍(今中山堂)的「黃土水遺作展」中,一併亮相。隨著1945年台灣光復、結束日治、國民政府來台,台灣教育會館台灣省政府接收之後改為台灣參議會,1958年,因參議會搬遷,遭到遺棄至舊台中火車站外。國民政府對日治時期的作品不熟悉、不友善、不懂藝術價值,成為猥褻不雅眼中釘,遭人以惡墨潑墨潑灑破壞,幸好外科醫師張鴻標,心有不忍而收留,躲過台灣白色恐怖、省籍衝突、在封藏47年後,「當本省人懂得尊重外省人,而外省人也知道必須尊重台灣人的時候」甘露水重見天日,重新歸還給國家。的時刻了。」
    北師美術館於2021年舉辦「光 — 臺灣文化的啟蒙與自覺」展覽,《甘露水」成為映照島嶼百年命運的珍貴遺產與歷史見證。
    如果當年黃土水不是以大理石雕刻《少女胸像》,很難經歷百年的大環境考驗,還能長存在校園,與學弟學妹同在。
    倘若黃土水沒有省下飯錢,買石材、買下大片大理石雕刻《甘露水》,縱使他保有前衞當代思潮、對宗教、歷史熟悉、石刻技法自學也有成,也不可能留下等身裸女雕像《甘露水》。
    值得一提的是,《甘露水》在改朝換代、政權輪替、族群對立的惡意破壞,還要在暗黑箱內匿藏近半個世紀,老天有眼、全力保佑守護之外,石材的高硬度、韌性好、不易變形等諸多獨特條件,讓黃土水的創思、情懷,成為經典巨作,也留芳百世,永垂不朽。
    有為者亦若是,今年53歲的楊北辰,既然是當今寫實雕刻領域的代表性藝術家,他膽大心細,基礎札得很深。從收集木料,作長時間陰乾保存,再取不龜裂的整塊原木,作為創作材料,然後才透過精微的手工雕刻,繁複的擬仿著色,創造出視覺上幾可亂真、真偽難辨的寫實性木雕作品,讓各界嘖嘖稱奇。
   藝術就是應該從生活中擷取養分,楊北辰大多創作題材,取自於日常生活的物件,並透過對物件,進行極度緩慢而精確的雕刻行為,記錄那些物件背後的時間、故事和記憶,走出一條難度高、風格獨特的創作之路,引譽海内外。
    1997 至 2015年間的創作,取名「記憶系列」,2016 年開始的「古籍系列」,則轉向對數世紀前的歐陸古籍進行更加深沈、內斂與沈靜的謄刻,以表現其中的文化氣息與歷史痕跡。
    楊北辰深造的薩拉曼卡大學,是西班牙最古老的高等教育機構,同時也是歐洲第三古老且仍在運行的大學,800年校史的圖書館,就有90多萬卷經典藏書。每每進出古色古香的老圖書館,常常對著整面牆壁的經典藏書發呆,老祖宗的智慧、世界的文明,盡在其中。
    一個雕塑後學能為古籍善本、經典古書作些什麼?!那樣的疑問,封存在楊北辰心底多年,直到16年後,才讓夢想有機會成真,因為他有取得經典樣書,也有足夠雕刻功力,足可以把他的滿滿感動,複刻在木料上,成套古籍。成為當代藝術的嶄新面貌。
    好幾回在美術館看著楊北辰作品,因為太逼真,大家忍不住好奇發問,美術館又不是百貨公司,為什麼掛那麼多皮鞋、皮包、皮衣、外套,因此,鬧了不少笑話。
    前寒舍老闆蔡辰洋(1949-2016)在世時,和他的夫人賴英里(1963-),就曾委託楊北辰創作,包括蔡辰洋外套、皮鞋、賴英里的靴子、皮大衣、睡袍、毛巾等,2016年元月,蔡辰洋因心肌梗塞去世,享壽才66歲,而那些委託楊北辰創作,留下來的木雕作品,就成為蔡辰洋的遺物之一,家屬賭物思故人,淚眼中倍添惆悵感。
     無獨有偶,裕隆汽車集團前董事長嚴凱泰的土黃色短外套,也在楊北辰巧手創作下,都成為他過世後,親友追憶的珍稀典藏品。
    前衞生署長楊志良(1946-),隨時放著辭職書的公事包,成為楊北辰的話題作品,過程曲折,然而,心誠則靈最後讓楊北辰花了一年多的時間,精心打造,成為最具話題的高知名度作品。
     楊北辰擅長把生活日常的平凡物件,透過極度缓慢的方式,凝注記憶的雕痕,每一刻、每一劃,都深刻體現對生活的記憶,創造出視覺上真偽難辨的超寫實作品,更可貴的是,他藉著作品,傳達人性的溫暖、歲月的故事,每一件都讓人愛不釋手,咀嚼吟詠再三。
   寫實雕刻藝術家,除了神乎其技的功夫外,其實,楊北辰時時刻刻都在拷問自己,技巧之外,背後的人文蘊涵與精神力量,是否高過技巧,若沒有那些背後故事,就會淪為工匠,他小心翼翼,隨時充實自己,擴大自己視野高度。
    當楊北辰完成了日常生活的「記憶系列」,也讓塵封中的「古籍系列」,順利轉譯,完成創作,展覽時受到關注與讚賞,也逐一被公私機構及收藏家們典藏。年逾半百的楊北辰,開始思考,他創作的下一步,以及作品的下一個系列。
    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楊北辰的善緣開啓了,讓他始料未及,從此另闢蹊徑,不但轉型人物探索,同時從木雕,跨域到漢白玉雕塑。就如同一世紀前,黃土水從《李鐵拐》、《山童吹笛》、《釋迦出山圖》的木刻領域,轉換到大理石雕的《少女胸像》、《甘露水》,見證藝術創作的舉一反三,藝術家不器,尤其石雕作品的與日月同光、亙古傳薪。
   不希望被定型的楊北辰,對於接受女孩委託創作,很嚴肅對待,他個人透過閱讀、修煉之後。涉獵了佛教經典之後,他有更深刻的生死觀,加上,因為他育有貼心女兒,熟悉那樣的情感,至於技術,縱使20餘年不碰石雕,他還是信心滿滿,強調使命必達。
    英才早逝的女孩,只剩下照片,讓楊北辰參考,他從照片中作挑選,帶入創作。憑心而論,未曾謀面的陌生女孩,光憑照片,要創作出有她的容貌、品味、神髓的作品,想必困難,但楊北辰宅心仁厚,疼惜女孩壯志未酬,全力協助。
    楊北辰拿著照片,用鉛筆素描,那是發想照片上的印象,女孩站在貝多芬小塑像旁,貝多芬滿臉愁容、雙手互疊、側貼在右頰上,雙眼低垂、抿嘴皺眉,當時女孩,以不捨心情,依樣畫葫蘆,模仿起貝多芬的表情與動作,留下悠悠我心的深情倩影,楚楚動人。
    楊北辰根據那張照片,以A4大小的素描紙把照片中,才2/5大小的人物,精繪出頭像,一改貝多芬的絕望無助,賦予女孩安靜祥和,滿溢著冥思默想F的靜謐恬淡之美,有如下凡塵的天使,一畫成永恆。
    那幅素描,只是楊北辰作雕塑作品前的習慣,有如打底草圖,但他之前的繪畫底子深厚,黑白素描中,已經抓出女孩的神髓。之後,他又找來身高相近、體型近似的女孩,穿上女孩身上類似的毛線衣,力求逼真。
    為了覓尋那件毛線衣,找遍大街小巷與名品委託行,楊北辰的苦心感動天地,有如神助般,他捏出泥塑版的女孩,無比逼真,讓人嘖嘖嘖稱奇,順利把泥塑,轉刻在漢白玉石上,成就了無一樽純淨無瑕,有如當代版的「蒙那麗莎」,典雅高貴,令人愛不釋手。
    其實,楊北辰在就讀北藝大時,他第一個獲獎的作品是石雕,並不是木雕,只是後來他以木雕為創作主軸,大家熟悉的的木雕作品,因此把他窄化為木雕藝術家。
    至於什麼是漢白玉雕?!在雕刻領域,最受人們歡迎的大理石是漢白玉。提到漢白玉,就是純白色的大理岩,為石灰岩變質而來的岩石,內含閃光晶體。因為從中國漢代起,就用該種石料,製作宮殿中的石階和護欄,所謂「玉砌朱欄」,華麗如玉,所以稱做漢白玉。北京天安門前的華表,金水橋,宮內的宮殿基座,石階,護欄都是用漢白玉製作的。漢白玉的產量,約占所有大理石產量的30%。
    由於漢白玉通體潔白,也曾用於雕刻佛像等,表達聖潔崇高敬意。西方從古希臘時代,就用白色的大理石作為人像雕刻材料。傳說中以色列的所羅門興建聖殿時,就曾經從深百米的地洞裡,採集並動用了上千噸大理石。
     河北省保定市曲陽縣附近的太行山麓,是盛產漢白玉的礦脈,明清兩代皇宮和皇帝陵寢建設所需要的漢白玉,都是產自曲陽,現在曲陽仍然是石料和漢白玉雕刻製品的主要產地。
     中國大陸很多地方盛產漢白玉,最著名的就是用在故宮的房山漢白玉。不過那種漢白玉石料由於近幾年的過量開採,導致當前的儲存量已經非常稀少了。除了房山漢白玉,湖南和四川也有比較多的漢白玉石料。湖南漢白玉也叫湘白玉,普通的湘白玉,表面有較多灰黑色帶,表面白色純度比較一般,對於追求完美無瑕的消費者來說,那種表面的黑色條紋越多的漢白玉石料,就是品質更差的石料。
    四川漢白玉,也叫川白玉,顏色較純,幾乎沒有那種黑色帶,同時根據所含雜質的比例,分出等級高下,最好的特級川白玉石料,白色純度達到95%以上。
    楊北辰因為在四川美院擔任客座教授,他的創意與雕塑功力,聲名赫赫,在西南一帶,頗受敬仰。也因為雕塑學科的任教、創作與推廣,結識了西南地區重要礦石材料供應商。
    一分錢 一分貨,再加上跟礦老闆的交情,在特殊交誼友情下,在第一時間就讓他趕緊幫忙挑礦,然後攔截下最好的一塊頂級材料,一塊素雅純淨漢白玉,通體潔白,細膩入微,閃著輝光,讓愛不釋手,天助人助,楊北辰喜不自勝。
    得到遺世美石,他珍惜不已,先在素描習作上,全力下功夫'作了完整研究功課,利用同樣身高學生的形體,配合半張照片,拼湊出有如現代維納斯的雕像,尤其肌里雕工的處理,恰得其分,襯托出毛線衣的大皺折,歷歷髮絲,還有吹彈可破的白晰皮膚,讓親人看著玉雕塑像,淚流滿面。
    楊北辰從課堂上女學生的形象外,加上家中女兒的童言妙語,得到許多啓發,他很能理解女兒心,在雕塑創作時,心領神會,將心比心,許多細微眉角,光影變化,他頗能掌握,同時舉一反三,讓整座雕像,不但栩栩如生,同時神魂回歸,也出神入化,令人嘆服。
    楊北辰在過程中,不時捎來訊息,展現他的負責任態度,讓家屬安心。
「石雕作品進度順利,效果很讓人滿意⋯!」
    「頂級漢白玉整塊毫無任何瑕疵斑點,連芝麻般大小的雜色都沒有,該漢白玉在燈光下還會如星光閃閃發亮。」
    「白點部份不是雜斑,而是閃亮的結晶,是燈光的加成效果,,而是閃亮的結晶因燈光的效果。」
   漢白玉雕,最困難的頭髮和毛衣的部分,楊北辰事必恭親,親自處理完了,才把皮膚的研磨,交給助理幫忙,終於大大喘了一口氣。
    該件雕塑的後頸部位置,通常是藝術家簽名所在,但楊北辰認為,女孩在繽紛年華驟逝,背後的愛情故事,一定很動人,他原本計劃貼片銅牌略記點滴,至愛或家屬的紀念文字,以留傳後世。楊北辰說,他的藝術家簽名,可以再找其它合適的地方,最後決定不做銅牌,改用雕刻式,把文字典故銘刻在石雕背後。楊北辰找專業的工匠雕刻師傅,讓整個作品一氣呵成,更見完美。作品背後烙印著以下文字:
    「落葉飄零的巴黎,留下最後的回眸,女孩走了,兩家人心如刀割,白髮人無語問天。曲終了、愛不絕、歷歷回憶藏心頭!緣待續、情纒綿、互許重逢鵲橋會!」
    原來,文學和藝術的雙結合的石雕作品,淒美浪漫、賺人熱淚,令人驚嘆。女孩的足跡、倩影與夢想,長存於世,一如研究文藝復興時期的雕像的我們,朗讀那美麗的史實,溫暖的往事,玩味咀嚼,永垂不朽。
   楊北辰強調,他何其幸運,有緣參與一件刻骨銘心的故事,同時透過他的藝術創作手法,讓作品成為不朽。
    該利人又利己的過程,重拾了楊北辰對石雕創作的熱情與自信,創作該作品,他完全不計成本地追求完美,有如他一貫對自己創作的要求,如今見到作品的完成。
     完美就是在不厭其煩中淬鍊出來的,至親的深情,文字藝術的加值,還是自然天成的漢白玉,心領神會的石雕功夫,終能合而成為一個更美好的整體。他非常滿意作品,同時很自傲地認為,那正是傳世的經典之作,也是他個人轉型蛻變的關鍵因緣。
    「撫慰心靈,是藝術最大的價值。很高興藉由委託創作的因緣,把過去做石雕的熱情與感動找回來!」
    楊北辰喜上眉梢,他希望該件人像雕塑,為自己帶來拋磚引玉的契機,他已決定把創作多年的物件木雕、古籍木雕等告一段落,專心改往具像人物的角度發展,同時繼續跨足古典石雕,開啓他雕刻創作的新里程。
  當年黃土水的深謀遠慮,果然以石雕《甘露水》(1921 年入選帝展)及《少女胸像》(1920年東大畢業展作品)留住永恆。在百餘年後的此時此刻,楊北辰也像黃土水一樣,明明精於木雕,卻跨足石雕,留下栩栩如生、溫柔婉約的女孩雕像,讓人感動𣎴已。
    楊北辰說,素描畫得好,其實,他最早進藝術領域之初,就拿過繪畫的相關獎項,女兒出生之後,他也數度以女兒作為創作題材,留下多幅成長中的作品。
    不過,在公開領域,他的創作主題,都是物件,不曾以人物創作,該委託創作,讓他重新開啓一扇窗,未來他會以人物為主題,作相關系列創作,尤其,偏向古典浪漫主義風格,呈現更多安靜、祥和與唯美。
   楊北辰強調,他不會追求潮流,許多瞬息萬變的東西,他看看就好,真正讓他花心血的,都是一刀一劃,緩慢完成的作品,因為緩慢,所以心思要很細膩、工做得非常到位,同時以習慣被規類進浪漫主義當中。
    浪漫主義的本質在於,把藝術家情感的自由表達,放在首位。為了表達那些情感,浪漫主義時期的藝術,被期望全部來自於藝術家的感受,儘可能少地受規定作品應包含哪些內容的「人為」規則的干擾。
    楊北辰說,從創作中,彷彿閱讀到女孩對生命、感情、生活的諸多隱喻,那種璀燦多層次,又嘎然而止的悸動,是他創作中最感動他自己的地方。透過漢白玉雕塑,他傳達那份感動,讓香消玉殞的彩色生命,化作飛舞蛹蝶,生生不息,成為永恆,則是他投生藝術最感寬慰的大事,而自助、人助、天助。
    他也因此找到下一個10年的創作方向,繼續向台灣前輩藝術家黃土水學習,並走前輩大師曾走過的路,以人為本,作耐得住海枯石爛的石雕創作,期待為無常世界,留住永恆,為21世紀的當代藝術創作大時代,烙印另一個不朽!

 

 

作者為典藏雜誌社社長
照片來源: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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