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傳媒藺奕專欄】七夕,我的生日、也是今年最後一頭獅子過生日。
時間在我斑斕的皮毛上流淌過,我垂著尾巴緩緩走入密林深處,鳥鳴山卻幽,臨水自照,月色穿搭,對影成三人。切蛋糕時,默默擺出岳母的手機,燭光掠影,對影成三人。
她原本一直都在的,總是備妥一大桌豐盛的手路菜,在我大呼太好吃了的吆喝聲中一起舉杯。然而那逢人便炫耀女婿有多好的女人,終究成為空影,我也永遠失去那一個鏗鏘回聲。
煙花下,因無妳,家少一劃。兩年了,我覺得自己依然走在廢墟裡,意外和官訟,洪水般組成的巨大廢墟。命運以如此劇烈的姿態,迫使我記錄一場洪水的到來、一場大厄的發生。
初初時,我以文字寫下一筆一劃,都似幼童習字般吃力,用眼睛復讀已鑄就的字句,就像自己使用刀片的割腕練習。你不知道有多痛。所以我要特別感謝你們,一直替我打氣、留言,或在現實裡主動獻出溫熱的擁抱。
我有時會回想起那些擁抱,被緊緊的、短促的、有力的擁抱。心的漂泊,有了暫時的歸屬;我盡情盡興地享受,不在這個城市落淚。你們的體溫,包紮我的傷口,你永遠不會知道,那是多麼意義不凡。
前陣子,有位久違的老鄰居路過社區遇見了,小心翼翼問候我,現在的心情。我沉默了幾秒,看著她的眼睛。我說。妳記不記得小時候這裡經常淹水,我家牆面那一道壓著脖子的水痕。
淹水曾經到達的最高,我在那裡畫上一條橫槓,寫著:2021.8.21。現在的心情就是那樣。她不解,事件過去都兩年了。我說對,事件過去了,時間繼續走。然而,其他同胞重複著不幸的遭遇,依然在我眼前川流不息。
我目睹大家的難處,遊盪犬已成為新的行人地獄,什麼時候才能還路於民?有時見到被害者家屬、聽到他們的聲音,特別還有外國籍的母親,我就會看見那洪水壓在他們脖子的同一條橫槓。
「我終於明白,以前人為甚麼說會哭瞎了。」
這是右眼視力殘存五成的外籍受害者母親親口跟我說的。其實,我無數次想過,如果不必背負這些如何?
我就把筆放下如何?或是像以前,帶著妻子遠走高飛如何?我並沒有你們想像的那麼勇敢。我看似灑脫,被車撞也會死。長新冠遺留下的胸疼和肩痛,時不時困擾著我。
也想過老天為什麼挑上我?是透過什麼開獎機制、還是有什麼理論基礎?是故意的吧,我如果稍微懦弱退縮一點,是否就會跳過我?
算了,往前奔跑就是了。總之過了今天,就又老了一歲。願天神賜我具足一切智慧;讓善成愛、讓恨歸根。因為有你,走進我的瞳孔裡,七夕這一天,對影成三人。
謝謝你們。七夕情人節快樂。
作者為文學奬得主
照片來源: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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