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傳媒翁佳音專欄】日常生活當看護,枯燥重複、狀況突發,精神壓力大正事荒廢,難以言傳,也不一定人人諒解,所以老番貫性三不五時回逃學庇護所,自我精神tháu放。今日仍再重複退穩歷史研究者之反省:半生歷史研究意義何在?有人說法國史家L. Febvre《為歷史而戰Combats pour l’histoire》非常反對研究者僅憑靠頭殼思辨而製作的歷史圖象,他強調歷史家作為歷史認識之解釋者的角色。老番不知是否能掌握其中要諦,但中年以後確實是把自己歸類為捍衛「歷史」者,自許是當代歷史認識的解釋者之一,只不過解釋立場竟回頭重視古典文獻學的功夫。這樣講,也許有點抽象,就舉如下實例。
清代朱景英《海東札記》有段紀錄「臺地多用宋錢……錢質小薄,千錢貫之,長不盈尺……。相傳初闢時,土中有掘出古錢千百甕者,或云來自東粵海舶。余往北路,家僮於笨港口海泥中得錢數百,肉好、深翠,古色可玩。乃知從前互市,未必不取道此間」,不少非歷史學的研究者,尤其是統派學者會把這段當成是中華帝國人民在宋朝時曾與臺灣原住民交易,或遷居臺灣的歷史文獻。
但有文獻學基本功夫的研究者,不會這麼猴急解釋。他腦中先浮現的,是背景知識,中國歷代古錢會流到海外一直被使用,十九世紀中華帝國之外的國家依然使用唐宋貨幣。朱景英在十八世紀末看到臺灣人大量用宋錢,一點也不奇怪。如果繼續用古典歷史文獻學考證精神,我們進一步還可從其他文獻發現:所謂的宋錢,也不一定是十到十三世紀的宋朝時代製造,臺灣人原鄉之一的漳州,直到清初,還在偷偷在製造宋代的貨幣!更怪的是,漳州府首邑龍溪的錢幣竟「極惡」,難怪臺灣的宋錢薄,一吊錢竟然還不到一半長,不超過三十公分。
臺灣剛開墾時,挖到不少據說由廣東潮州海船運來的錢幣,與朱景英家僮在笨港撿到的古錢,一樣品相良好,朱景英因而推測更早以前雲林嘉義的笨港也是臺灣對外貿易的重要地。老番同意朱的見解,漳州之詔安、漳浦錢幣精美,兩地緊鄰潮州,難怪古幣肉好深翠,雲嘉與彰中投除漳州語系臺灣人,潮州語系也不少,理由正在此。古典文獻學對臺灣本土自我歷史認識,依然扮演重要角色,老番半生歷史研究意義,亦在此。
作者為中央研究院台灣史研究所兼任研究員,著有《解碼臺灣史1550-17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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