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傳媒張若彤專欄】今年年初，幾個國中同學齊聚我家，開了一場小型同學會。大部分的同學都是久久才見一次面，又見面自然是分外開心。
不過這次十分特別的是，有一位女同學，我打國中畢業後就再也沒見過她，得知她會出席，我特別感到興奮，這位同學也毫不含糊，一口氣讓我們追更了將近三十年的劇情，講到激動處，老師同學們抱成一團，好多當年的難處，都走出了新路；好多當年的懸案，都獲得了解答。
這位優秀的同學，今日優秀依然，在世界尺度的舞台發光發熱，聽她興之所至講述一些江湖上的奇聞軼事，像是從小螢幕看暴風雨一樣，邊聽，腦中卻一直浮現她國中時的樣子（她其實根本沒變），當年我和她，經常一起被學校派去參加各種比賽，還有個十分特別的比賽叫做學藝競賽，就是從學科到實驗到音樂到炒菜到木工到生火搭營什麼都比的一場比賽，其他記不清楚了，但和她一起合奏的那首參賽曲子，電閃一下還能從頭哼到尾。
但同學會當天讓我印象最深的，還不是上面這些事情，而是一個瞬間。
另一位同學後來當了老師，當時大家天南聊到地北，她突然提到了任教學校前陣子遇到的一件麻煩事，細節容我略過，就在她講完學校怎麼處理、度過這個麻煩事件的時候，我跟上面提到的那位同學，兩個人幾乎是同時脫口而出、連用字都一樣的話「你們就是缺一個人幫你們下去跟大家攪和」。說完，我和她交換了一個狡獪的眼神。
我其實心裡完全沒底，她是在怎樣的背景知識、人生經驗下說出這樣的話，但就我自己來說，我是在十餘年的法律訓練後，開始反思法律讓我們得到了什麼、又讓我們失去了什麼，才重新拾起了一些，或許是該被歸類為傳統保守、甚至往往被妖魔化的一些做事方法。得到了什麼，不用我多說。失去了什麼？
我們所失去的，是那種在地的、間接的、感情的、交換的、自治的、高效的、低成本的處理問題的能力。
這個問題可以從很多面向來談，或許可以從加速陌生人協作為目標的現代生活談起，也或許可以從中央的權威如何摧毀自治團體以接管人民的生活談起。可以談一談為什麼掌握權力的少數人仍然保持了這樣的能力，而基層的民眾卻大部分已經失去了這種能力、乃至是對於這種能力的品味。可以談一談何以民眾對於權力者的私德、庶民的公德，會有如此倒錯的興趣，也可以談一談，讓人可以對抗國家這個大巨獸的匿名性，何以在我們這邊，大家對於匿名攻擊市井小民好像沒覺得有什麼不對。所以我們得到的，是團結的權力，與分裂的人民。
所以我們得到的，是隔空放話的兩造、是劍拔弩張的兩造、是宣稱自己才有道理的兩造、是盯著眼前單一問題不放的兩造、是呼朋引類的兩造、是治絲益棼的兩造、是虛耗社會成本的兩造。
無論成功還是失敗，或許我們都應該說聲恭喜，我們到時候終於可以好好的處理這家店的白飯了。
作者為《究竟二二八》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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