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傳媒簡秀枝專欄】當我幼年的時候,母親教我歌唱,
在她慈愛的眼裡,隱約閃爍著淚光,
如今我教我的孩子們唱這首歌,
禁不住辛酸的淚水,滴落在我憔悴的臉上 。
Als die alte Mutter mich noch lehrte singen,
tränen in den Wimpern gar so oft ihr hingen.
Jetzt, wo ich die Kleinen selber üb im Sange,
rieselt's in den Bart oft, rieselt's oft von der braunen Wange.
這首歌歌名叫《母親教我的歌》,是國民樂派捷克作曲家德弗札克(Antonin Dvorak, 1841-1904)創作曲,也是8月30日知名小提琴家陳沁紅(1961-)與鋼琴新鋭嚴俊傑(1983-)音樂會中的安可曲,膾炙人口,感人至深。
8月30日是陳沁紅61歲生日,她以音樂會方式為自己慶生,別緻優雅,特別是以畢琦、法朗克、克拉拉.舒曼、聖桑斯、德弗札克等經典作曲家的樂曲,共譜一夜的溫馨與浪漫。
陳沁紅在花團錦簇,以及師生、粉絲群擁抱下,共享台北國家兩廳院演奏廳的不眠夜。
原本打算在去年60歲生日,就開獨奏會,用該種壓力過生日,刻骨銘心,怎奈因為疫情後延了一年,61歲更符合民間的「出一」,表示人生的重大轉捩點,轉入另一個階段,更具意義。而生日也是母難日,陳沁紅飲水思源,對著天上媽媽申謝言愛。
陳沁紅從8歲跟隨台灣小提琴教母李淑德(1929 -)學琴,在她眼中,93歲的李淑德,一直是「生命中的第二個母親」,一併詠頌。
喜歡音樂,是與生俱來,練琴在不知不覺中成為她情緒的避風港,她習慣躲在作曲家的音樂裡,努力傳達作曲家的意想,成為作曲家與觀眾之間最佳的傳達媒介,不用怕被別人看透自己真實個性。陳沁紅衷心感謝老天爺給她機會學琴,有能力拉琴,更能以她至愛的音樂作為職業。
雖然上台前準備期間,還是常不斷咒罵自己沒事找事,可是開完音樂會的剎那,強烈感受到和許多人分享自己的喜好,努力傳遞了作曲家們的愛恨情愁、喜怒哀樂。
這種感覺,讓她立即聯想到人類之所以會綿延不絕、生生不息,正因為偉大的母親,不會因為生產之痛而卻步,在看到新生命誕生的那一刻,彷彿所有苦難都灰飛煙散,微不足道。
陳沁紅30日晚刻意打扮,讓自己顯得很不一樣。大波浪後梳髮束,增添雍容大氣、金絲邊眼鏡,襯托出智慧圓熟,而那一身黑絲絨及地長禮服,從胸部以下,鑲嵌著五彩艶鑽,低調奢華的風尚品味,展露無遺,從她一出場,全場驚艷,讚美掌聲四起。
也許,新造型是陳沁紅,犒勞自己的大禮,也是她急於改變外型,揮別過去的自己,齊耳直髮、素樸禮服,固然顯得年輕,但過了耳順之年,她不再只是位出色的小提琴家、或者只是公立大學音樂系主任、院長,她要用她超過半世紀苦練音符、徉徜藝海,推敲浩瀚音樂世界,換來的成長,回饋這個孕育她茁壯豐盈的社會。
目前陳沁紅除了是台師大音樂系小提琴專任教授,同時也是苗北藝文中心董事、美國著名海飛茲國際音樂節董事,她是首位應聘來自亞洲的董事,更重要的是,她擔任第三屆國家表演藝術中心董事,是台灣表演藝術界排序在非常前面的領航接班人選,是台灣藝文圈行政法人化下的儲備扛鼎的戰將,被各方寄以厚望。
30日晚的音樂會,有了新鋭鋼琴家嚴俊傑的合作演出,虎虎生風。這位舉辦過兩回「全天候馬拉松鋼琴獨奏會」,技巧、體力、膽識,都通過嚴苛考驗。從2017年起嚴俊傑創辦國際大師鋼琴藝術節及國際鋼琴大賽,掏心掏肺地致力於音樂藝術的推動。
這回他剛從西班牙參加完國際藝術節,又馬不停蹄投入該場小提琴獨奏會,並挑起雙樂器合奏的大樑,情義相挺之外,過程的良好默契,與高規格精緻度,都令觀眾印象深刻。
除了長年累積的忠實粉絲群外,音樂界師生是最大比重,為內行人而呈現的專業度與精準質感,也是一絲不苟。音樂會一開始,由美國作曲家畢琦(Amy Beach, 1867-1944)《為小提琴與鋼琴的浪漫曲,作品23》。
畢琦的音樂大膽、有力、情緒渲染豐富、充滿層次與個性。該曲創作於 1893 年,獻給當時著名的美國小提琴家莫德·鮑威爾(Maud Powell,1867-1920)。莫德·鮑威爾是畢琦的至交,她們合作演出《浪漫曲》首演,得到觀眾極高評價。
短短6分鐘的時間裡,展現小提琴多功能性,技術相當複雜,而兩種樂器交流量極大,充分挑戰兩種樂器的音域極限,樂曲行進中,互相對話,也相互抗衡,高潮迭起,而相生相克之間,牽動心弦,令人神往。作為19世紀晚期浪漫主義風格的主要代表之一,畢琦拿該曲當作對浪漫時代室內樂的敬意,也是壽星陳沁紅的熱身起手式,預告了她的生日音樂會,有備而來。
接著,法朗克(Franck,1822-1890)的《A大調小提琴奏鳴曲》,也是大菜。這位比利時裔法國作曲家、管風琴演奏家和音樂教育家,因為車禍,68歲就過世的法朗克,喜歡以「循環形式」(cyclic form)」的作曲技法,呈現特色,他設計出主旋律,貫穿全部樂章,使樂章間的關聯性更緊密,然後再透過該旋律的轉調、移調或變裝方式,尋求多元變化,讓音樂展現多彩音色與豐富聲響,叩接人心。
提起浪漫時期小提琴奏鳴曲,法朗克的樂曲最受歡迎,浪漫抒情,熱情柔美兼具,不但曲調吸引人,深入其境,更是迂迴曲折,感人肺腑。
該曲創作於1886年,據說是法朗克送給比利時小提琴家易沙意(Eugene Ysaye,1858-1931)的結婚禮物,兩人初識於1875年,交往深厚,該曲果然由易沙意於1886年在布魯塞爾親自擔綱首演,精湛技巧,鏗鏘有力,令人動容。
另一傳說,法朗克於1876年間,曾暗戀女學生、也是作曲家的賀爾默絲(Augusta Holmes,1847-1903),他借著創作獻殷勤。
賀爾默絲多才多藝,也是許多人追捧的女神,法朗克為無緣愛偶,表達心曲,他的濃烈情人思,讓音樂張力乍見,無窮變化,包裹著許多不足為外人道的內在情愫,渴望與愛慕,盡在不言中。曲子幾經循環起伏,把情緒的波濤洶湧與欲語還休特性,活靈活現,期待有情人終成眷屬的祝福,讓第四樂章格外精彩動人。
下半場從克拉拉.舒曼(Clara Schumann,1819-1896)的3首《為小提琴與鋼琴的浪漫曲,作品22》。克拉拉.舒曼從小就是鋼琴小神童,長大後違逆父親旨意,下嫁舒曼(Robert Schumann,1810-1856),她為愛浪跡天涯,固然勇敢、也很浪漫,卻一生也飽受折磨。
1853年,舒曼夫妻無論在工作、生活或友情上,都是戲劇化一年。在舒曼受聘為杜塞道夫音樂總監後,歷經遷居之苦,讓克拉拉.舒曼不必擔心練琴影響舒曼工作,同時克拉拉也可以重拾作曲興趣。
不過,好景不常,舒曼很快在工作與健康驟變。當年他們認識22歲的天才小提琴家姚阿幸(Joseph Joachim,1831-1907),不久姚阿幸又引荐布拉姆斯(Johannes Brahmas,1833-1897),進而成為舒曼夫婦的忘年之交。克拉拉.舒曼以自己的創作,作為友誼的證物,1853年7月題獻給該位歷史上的小提琴巨擘。
《為小提琴與鋼琴的浪漫曲,作品22》題辭上還特別寫上「最好的情誼」,意涵深遠。陳沁紅與嚴俊傑對於克拉拉.舒曼的曲子,十分熟悉,該3首小曲,音樂線條流暢,細膩入微,彷彿是飽經風霜的克拉拉.舒曼,心中的悲喜悸動。
聖桑斯(Camille Saint-Saëns,1835-1921)的《d小調第一號小提琴奏鳴曲,作品75》則是全場音樂會的壓軸。
這位屬於浪漫主義的法國作曲家、也是鍵盤樂器演奏家聖桑斯。他的一生,對法國樂壇及後世,有著重要影響,重要的作品像《動物狂歡節》、《骷髏之舞》等,都耐人尋味,百聽不厭。
該曲創作於1885年,全曲共有兩個樂章,各樂章又分為二個部分,二部份中間不停止,是一首規模龐大的小提琴奏鳴曲,演奏時間將近30分鐘,由比利時小提琴家馬席克(Martin Pierre Joseph Marsick,1847-1924)擔任首演,即受好評。
架構緊密,需要很高的演奏效果,在鋼琴部分的份量,尤為吃重,高度考驗小提琴家與鋼琴家的耐力與技巧。
聖桑斯在曲中一些極細微嘗試,都可以看出他當時的思維,對於音樂性、技巧、和聲之間的融合,華麗外表之外,還有深刻內涵,糾結纏綿中,築起高潮,輝煌亢奮中結束全曲。
由於30日晚音樂會年輕樂友不少,陳沁紅貼心安排,由臺灣著名作曲家李和莆(1967-)改編歌手盧廣仲的流行歌曲,作為小安可曲。
李和莆是台師大音樂系教授,他一手創辦台灣師範大學流行音樂產學應用碩士在職專班,就是希望能培育出像是周杰倫這樣的全方位創作人與歌手。
流行樂曲古典音樂化,有流行趨勢的輕鬆活潑,大家能隨之哼唱,琅琅上口,而小提琴與鋼琴並肩詮釋中,增厚不少變度,更添韻味,讓全場音樂會更有跨域、跨界、跨世代之感。
暑假尾聲,開學在即,陳沁紅以生日音樂會,終結一甲子走過的歲月,給自己留下美麗又難忘回憶。而外界也從她的生日音樂會中,感受她的變與不變。變的是外型打扮,逐漸走向成熟穩健、雍容華貴風,為未來在嶄新舞台的領導統卸,預作形象定位。
其次,她會以更積極勇敢的態度,參與並承擔藝術文化界的深化、交流、國際對話,面對未來的諸多挑戰,陳沁紅肯定更主動出擊,當仁不讓。而她愛藝成痴、堅持美善與真的初心,必將持續,以分享音樂大愛的執著、熱忱與毅力,永不妥協,快樂向前邁進。
還有,陳沁紅始終秉持一棵不老的女兒心,飲水思源,永遠像個鄰家大女孩,每年生日,都會仰望天空,對著穹蒼高喊著,「媽媽,想您、愛您」;同時,也對著恩師李淑德的啓思之恩,以「生命中的第二個母親」,一併致上最敬禮,並延續李淑德千風化雨的精神,讓藝術香火,代代相傳。
作者為典藏雜誌社社長
照片來源:作者提供。
●更多文章見作者臉書,經授權刊載。
●專欄文章,不代表i-Media 愛傳媒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