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傳媒藺奕專欄】我生日,一早的晨曦灑下金色的糖,為辛勤的大地萬物而喝采。
上月歷經確診、月初證實肺纖維化、接著連續咳血演變成為國人十大死因高居第三的細菌性肺炎之後,意識到死神已經來遞過名片我們加了LINE還傳了貼圖,但我遺言還沒寫好耶。
從小學作文開始,一直到研究所就沒有一堂課教人怎麼寫遺言,如何在像臉書這樣的社群軟體把遺言寫好寫滿,對被人謬讚「才子」的我也是一件費神的事。
願望倒是許過不少。比方:「咳咳,今天我生日,也是滿身腹肌一周年紀念,一年前,你們回到我的身上,7+7居隔14天。希望在未來,像財富和智慧一樣,永遠伴隨著我。」
現在想想智障吧~甚至還想高強度訓練,譬如報名拳擊,當時好像離《捍衛戰士:獨行俠》開機還有幾個星期。
很快就放棄了,其實腹肌像釋迦或榴槤那樣一粒粒噁心極了,我早在一百年前就應該揚棄這種封建的願望。也有過比較簡單的,譬如要更狠狠地玩,因為我發現「玩」這個字也有王字旁。
總之所有願望都是心靈雞湯、心靈四神湯、或是心靈豬肝湯,自我安慰腦補用的。我看過一些生前的遺言、也參加過不少告別式,許多都是生平的流水帳,我想你連我臉書都不按讚了,誰要聽你囉嗦這些。
不過我還是認真的把遺言的標題想好了:「自此,我將心愛的她託付給你們了。」
有一天,當你在我臉書看到這個標題,你突然跑來按個讚而不是「嗚」「哇」,我還沒走遠小心我半夜弄你。
我想人分成兩類,有些人只為了物質和身體而活,相信身體一旦死亡就一無所有。有些人視身體為靈性的載具而活,知道死亡並不是終止,而是開啟又一次新的輪迴。
這種區别,使每個人對待過去、當下、未来的看法不同;計劃和準備不同,心中的目標也不同。 我屬於後者,所以遺言不應該是此生的緬懷,而是來世的序章,此生最珍貴的部分簡短著墨,接著輕裝上路。
所以著墨的重點,我一生中最珍貴的旅程到底是什麼。對我而言,我愛過一個人、也被她深深地愛過。 我希望和這個女人不只有情書的開頭,情詩的内容、最好還有童話的結尾。但這不是我說了算。
這個女人都快五十了,每天還要聽我說故事,有一天我的故事說完了,如果你們在路上遇見她,能說說你們和我的故事給她聽,我現實世界的朋友沒有一萬也有五千,夠她聽一輩子的了。
特別慶幸的是,上天安排我這一生認識不同領域無數卓越者,我把這些人的往來儘可能寫下來,而我並非真正是他們當中的一員,只是在卓越國度裡扮演一名間諜或車手。
所以我的整份臉書,都是預留給妻子的遺言、或是小抄。
生日是年復一年,死亡只有一次,每個人都有這麼一天,我今年的願望,就是當那一天來臨,我的朋友們可以問心無愧,說這老傢伙,生前還算是一條漢子。
願望:家人朋友身體健康,你只要按讚就保證碰上心軟的財神爺,其餘錦上添花。
作者為文學奬得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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