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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ck Dai》母親和我還有多少個一分鐘?

    【愛傳媒Jack Dai專欄】算一算,有個習慣我已經維持了23年,那就是「只要是離家的日子,我每天至少會打一通電話回家」。
    父親還在世時,時常是他接電話,有時是母親接,通話的總時間很少超過一分鐘,99%的對話如下:「喂,爸!」
「于千打電話回來啦!」(對著遠方喊)
「吃飽了嗎?」
「吃飽了,你吃飽了嗎?」
「等會才要吃。」
「要吃什麼?」
「雞腿飯吧。」
「好!快去吃吧!」
「好唷,爸媽你們早點休息喔,晚安。」
「厚厚厚,照顧好身體,不要太累,晚安。」(掛上)
「晚……」
    類尬聊,100%所謂的話家常。在對岸工作時,有次陸幹聽見我打電話回家,笑著問:「戴課,你打回家啊?」
「對啊。」
「也沒說啥。」他笑著說。
    我笑著回,「確實沒說啥。」
「那為啥還打回家,多浪費話費啊。」
    盯著他的眼,我微笑著說:「一點都不浪費,你看,即使沒說什麼,甚至不用動腦,但僅僅不到一分鐘的時間,父母就會覺得自己被在乎,因此感到安心和開心,之於我,這是投資報酬率超高的事,只要養成習慣就好,一點都不麻煩。」
    聞言,他的笑變得僵硬,恩恩阿阿對我的解釋表示贊同。即使如此,我猜他即使贊同,也很難這麼做,因爲他還沒養成習慣,所以他根本不會想到自己可以這麼做。
    話說回來,為什麼我會養成這個習慣呢?這得從我小時候說起。
    從小,我是個不時會夢見親人死去或自己死去的孩子。夜裡或清晨夢醒時,暗自擦著鼻涕和淚水,在悲傷的情緒中久久難以平復。再大一點,以為自己書讀多了、開始成為自尊高於實力的臭文青後,對「死亡」更是感興趣。
    現在回想起原因很單純,除了死是科學、非科學的共通命題外,死亡也是終結,更是真正無需關心別人的價值定義的絕對風格命題。我讀過各種文學上的死,也會特別找以死為主題的文學合集來讀,如照片中這本《死的況味》,或是《遺言的世界地圖》,諸如此類。
    從中你會讀到人累積一生的質量,在死前瞬時顯得無足輕重、甚至可笑的悲,也會反思「生之於自己的意義」。話說從離開台灣的第一年起,我常在計算父母的餘生還有多少天。
    2007年時我初到對岸時,母親56歲、父親57歲,保守點以70歲為人生終點,母親剩5,110天、父親剩4,745天,再極端點假設我接下來的日子都不在台灣,換言之,如果我每天打一通電話給父親,他與我之間只剩「4,745次1分鐘」的對話。
    4,745分鐘是什麼概念?79小時。不到四天。我想著,和好友或喜歡的女孩我可以沒日沒夜、不知疲倦的聊上許久,我和父母的對話卻只剩不到四天。
    想到這,我對於自己養成這個每天1分鐘的習慣感到慶幸,在自己有限的時間、有限的注意力裡,在接下來的13年的4,745天中,他們的每一天都能感受到我的關心、我的存在。
    很遺憾,當時的我並不知道,我以為很保守的70歲原來不夠保守……父親沒有活到70歲。  
    2022年5月5日的夜,我在老家的臥室裡,想著驚心動魄的一天。母親退燒了、沈沈睡著,遠方的妻兒想必也睡了吧。
    我想著:「母親和我之間還有多少個一分鐘呢?」
    然後我想著妻子、兒子和我在乎的每一個人……
 
  
   
作者本名戴于千,獨立創意代理商 Rules Creative 總經理,是個生意人,也是個讀書人。
照片來源: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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