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傳媒蔡詩萍專欄】清明連假,最後一天,我們全家三口,與太座姐姐跟她的女兒,五人一部車,大清早開往陽金公路,穿過陽明山國家公園,往位於金山山上的一座基督徒墓園,探望已在天國的岳父岳母。
時光飛快,轉眼岳父走了近四年,岳母亦離開要兩年了。青山依舊,白雲變幻,女兒與她的表姊,都說忘記外婆還沒生病前,健康活潑的模樣了。
也難怪,丈母娘一病近十年,剛好是兩個小女孩從兒童轉往青少女的階段,兒童時期的記憶模糊,反倒都記得丈母娘不能說話,安靜躺著,或坐輪椅被我們推著曬太陽的畫面。
我們沒法苛求小孩的記憶,也許,像這樣,帶她們上山,閒談一些往事,輔之以過往的照片,也可在她們的大腦裡,沉澱出一些日後反芻的材料吧!
但往事並不如煙,岳父岳母笑瞇瞇的樣子,岳父口頭禪「沒事,沒事」的神情,一大家子在天母一家老店吃飯的喧嘩,女兒從襁褓,到咿咿呀呀,到會喊外公外婆,到可以滑手機,唸幼稚園,小學,可以在外公外婆面前跳舞唱歌,這一連串,串聯著岳父岳母開心,我們跟著開心的日子與聚會,我怎麼可能輕易忘記呢!
往事並不如煙,但孩子的世界,正在她們的前方,遠方,一段一段的展開,她們只能向前,偶爾才回頭。而我們,人到中年,人到初老,儘管繼續向前,回頭的依戀,卻越來越記憶引力,越來越往事磁吸力了。
也不奇怪吧,過去是我們走過的路,我們的年代我們的地圖,不依戀才叫奇怪的人生吧!
在岳父岳父長眠的墓園裡,我每次來,都要去向一位我年輕時,視之為role model的前輩致敬,高信疆,台灣上世紀七十年代,八十年代,為副刊寫歷史的了不起的文化人。
我大一時,擠在耕莘文教院的禮堂,抬頭望向聚光燈下,英姿勃發的他,在台上侃侃而談,心嚮往之,無限敬仰,每個年代我們都會自我突破,但也都是站在一些role model的肩膀上,才望得更高,走得更遠!
我放了一朵玫瑰,在高信疆的墓碑前。下山的路上,太座告訴我,王羽過世了,享年八十。噢,獨臂刀啊,我唸唸有詞。
六年級生的太座,對王羽有印象,但可能不如王羽的大女兒王馨平那麼深,畢竟,她們的世代更為接近。而我呢,卻還知道王馨平是王羽第一任妻子演員林翠生的,沒辦法,我四年級後段班嘛!
我在陽明山上盤旋而下,只能靠腦海追憶一些關於王羽的片斷,但我心頭嘟囔,今天應該會有一堆四年級五年級的臉書友,追悼王羽吧,我們這兩個世代小時候看電影的大明星啊!
回到家,倒杯啤酒,坐下來,翻翻臉書,果不其然啊,小說家張國立,資深影評人藍祖蔚..都在緬懷王羽,果然都是四五年級生!沒辦法,我們記憶深處,狠狠的DNA啊!
小學時,男生背著一隻手,用另一種手當劍使,大玩鬥劍遊戲,哪一個心中不是「獨臂刀」王羽的狠勁呢!
1967年〈獨臂刀〉奠定了王羽巨星的丰采,與他合作的兩位女星都赫赫有名,焦姣、潘迎紫,尤其潘迎紫,在八十年代中期轉往台灣發展,主演的《神鵰俠侶》、《一代女皇》,經典極了,連很多六年級生都印象深刻。
年輕的王羽確實帥,而且很men,拍武打片的關係吧,使得他充滿陽剛味,但真實世界與電影中的俠士,虛實交錯,讓他也捲入了不少幫派鬥毆砍殺的事件,八十年代他上的新聞版面,常常是社會新聞頭條!
為了悼念我小學時看《獨臂刀》的偶像,回到家裏,我特別在串流平台上,再看了大概第三遍的《武俠》,導演陳可辛毫無疑問是王羽的粉絲,請了王羽在片中飾演現在的功夫片王子甄子丹的父親,一起飆戲的還有金城武、湯唯,以及,我們四五年級生青春期時看邵氏武俠電影,必定有印象的女俠惠英紅,沒錯就是她,她雖然是1960年生,但17歲便擔綱演武俠片,出道非常之早!台灣更多八九年級生對她的印象,怕是2017年的《血觀音》了!
王羽還是王羽,晚年演出的《武俠》裡,殺人不眨眼的霸氣,仍在眉宇之間,輕鬆流轉。
我說,陳可辛必然是王羽的粉絲,因為,每個導演都會在他們的電影裡,向偶像致敬,陳可辛當然也是,他在《武俠》中,安排了兒子甄子丹,自斷一臂,以示不再幫父親殺人的決心,但片尾父子大戰,甄子丹以單臂使刀的打鬥,不就是昔日王羽獨臂刀王的畫面再現嗎!?
怎不看得我連聲叫好呢!
人生如櫻花,總有花開花落的時刻,機會來了要抓住,花該謝時不必惆悵,演員不好當,明星更是難得,然則實際人生,漫漫長途,不是更難演,生老病死,不是更辛苦嗎?
我也漸漸老矣,昔日的獨臂刀王,昔日的副刊明星,俱往矣!
但我謝謝他們,讓我的童年,讓我的青春,洋溢著繽紛與期待,再看一遍老片,再送上一朵玫瑰,再期待新世代的導演演員重新打造老題材新典範,這就是世代的傳承,每一代「老傢伙」的意義吧!
僅以這篇文章,為清明假期畫下一個句點了!明天,又是一個開始呢!
作者為知名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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