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傳媒張若彤專欄】我們再多聊點「四萬塊換一塊」的事情。
似乎流傳著一種說法,認為問題不是出在「四萬塊換一塊」,而是出在 國民黨政府對於惡性通膨難辭其咎。OK,我們今天就是要談這個。
當然,首先我們必須要先肯定這個風向的轉向,比起把有黃金做後盾、與美元聯繫的新臺幣政策妖魔化,這個把矛頭指向惡性通貨膨脹的作法,是一個相對進步的說法。
惡性通膨是因,新臺幣(四萬塊換一塊)政策是果、是因應惡性通膨的手段。當我們要找人負責的時候,將究責的對象從「挽救」惡性通膨的,轉移到「製造」惡性通膨的,這是它進步的地方。
不過,進步不進步,也是要看相對於什麼而言。歷史是連續的,如果我們再往前追溯,這個惡性通膨,又是什麼的「果」呢?
目前通行的說法,大概是兩個。一個是錯誤的經濟政策(特別是發行金圓券),另一個則是內戰(還把台灣拖下水)。我們分別來看。
首先講一下經濟政策這個部分,很多人對於這段時間的理解,僅及於經濟最後崩潰的那個局部,而沒能看看整個過程是怎麼跑的。這也導致大家只會痛罵國民黨以金圓券搜刮人民手上的黃金,而沒有發現,在更早之前,國民黨政府撒到民間的黃金更多。
是的沒錯,更多。
我說的就是在戰後初期,具體來說是1946年3月到隔年2月(即二二八事件爆發的那個月),央行釋出國庫黃金,向民間回收在戰時過份發行的法幣,以安定通貨膨脹。
這段期間,央行釋出了國庫589萬盎司中的352萬盎司的黃金。我們知道,後來四萬換一塊的時候,新臺幣是有80萬兩黃金做發行準備的,前述整理法幣期間向國民釋出的黃金,大約是新臺幣黃金準備的2.5倍,而所謂金圓券向國民搜刮到的黃金,大約是1.2倍。
在國民黨政府整理通貨、安定民生的同一時間,內戰的另一方中國共產黨,正在其控制的區域內,以其發行的紙幣強制收購區域內的黃金現貨。前面那個回收法幣的政策為什麼到1947年2月?就是因為1月份是國共互撤談判代表的時刻,那是戰爭全面開打的信號。
OK,這就要講到內戰。
嗯,其實到底是不是「內戰」,完全取決於你怎麼定義。中華民國誕生之後,要找到一場背後完全沒有境外勢力的內戰,其實是很困難的,更何況國共內戰,還疊加了「廢除私有財產制」這個共產主義國際輸出的大題目。
所謂的內戰造成惡性通貨膨脹,這在一般的情形來說並沒有錯,但在國共內戰中,內戰反而是挽救私有財產制的一環。
正因為「戰爭」這個因素存在,導致純經濟面的歸因分析變得十分可疑,所謂「匈奴以殺戮為耕作」,戰爭可以憑空創造權利,或使權利憑空消失,財富可以打破因果鏈瞬間移動。我在念法律系的時候,「中華民國刑法」就被法律系的大家戲稱為「致富寶典」,累積財富最簡單的方式,都給大家整理好寫在裡面了。戰爭,就是一種把中華民國刑法打爆的、更有組織、更有藝術的方式。
近年來有所謂日本侵華期間,從中國取得了折合6000公噸黃金(約150個新臺幣發行準備黃金)的說法,即所謂「金百合計畫」,詳情我沒研究查證過,不知真假,但在本地台灣,是有過以下這樣的事情:
日本在戰爭中,從南洋搜刮了大量鑽石,在1945年春天先運到了台北,打算再運回日本,不料鑽石專機剛起飛,就遇到盟軍飛機來襲,只能緊急逃回台北機場,在降落時被盟機擊落,鑽石灑滿了機場跑道。
當時日軍動員了台北第一高女的學生(在當時幾乎全為日籍女學生)去撿,最終撿回的不及半數,據稱尚未尋獲的有上萬顆,當年《民報》的記者,訪問到了一個被動員的台籍女學生證實了這消息,她撿到兩顆,還交給了現場督導的日籍老師。(〈鑽石鑽石鑽石,大量撒埋臺北機場〉,《民報》,1946年7月11日)
在更早之前,大約是在九一八事變後、七七事變前,中華民國的白銀,在禁止出口的政策下依然大量外洩,當年的日軍,就是公然在長城沿線收購白銀運往關外,關東軍甚至直接殺進華北,將中華民國的緝私員繳械,掩護中華民國境內的白銀走私活動。除了白銀,還有由軍方掩護的毒品販運,不客氣的說,其中也不乏日籍台灣人參與。
有個說法,說如果我們不多留點心的話,人會天然傾向厭惡那些被壓迫的、而喜愛那些壓迫人的,誠哉斯言。中華民國從建國以來,苦難就沒停過,如果你是臺灣人,理應要更能夠同理她,因為臺灣曾經淪為殖民地,中華民國更慘,淪為「次殖民地」,要伺候的宗主國還不只一個。
這麼爛的基礎,風雨飄搖下還是挺過來了。千言萬語,除了感謝那些可以被喚起的民眾,就是要感謝那些以平等待我的各國朋友。哪怕是做不了永遠的朋友,依然感謝。
四萬塊換一塊的妖魔論,本身就是一個無厘頭的政治宣傳,完全不值一提。我們樂見對於這件事的討論,回到相對更為根源的惡性通貨膨脹之上。但我們同時也要呼籲,惡性通膨也並不能道盡一切。
在怪罪醫生拉不回急轉直下的健康之前,我們是不是也該想想,更早以前,身體是怎麼被糟蹋的?
作者為《究竟二二八》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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