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傳媒黃文博專欄】連續兩天，有不同領域的意見領袖，因堅持異議挑戰執政權威，而被司法處理。
近年挖掘總統博士學位真相，專注到有人批判他偏執，同時也專注到令人折服的彭文正，在這件關乎國譽的世紀疑雲投注心力之深，幾乎賭上一切。眼看所有真相挖掘者紛紛遭到國家機器輾壓，目前只剩下他一個人在獨力作戰，遮掩真相的一方終於祭出重武器，對身在美國未能出庭的彭，由北檢聲請拘提，北院發布通緝。
北檢擺著那麼多大案子不積極處理，更不積極善用調查權爭取調閱被隨意列為機密的相關文件，從源頭釐清本案真相，倒在這件加重誹謗案子展現無比積極，動用通緝手段，施加龐大壓力於最後一位真相挖掘者，讓人對這幾年來國家機器保護執政者之週到，箝制反對者之狠辣，不寒而慄！
與彭文正共同赴難的還有核四公投領銜人黃士修，他在說明會上脫口而出的一句話，被執政黨抓到小辮子，斷章曲解，大肆渲染，按鈴申告恐嚇。
黃的發言原文是：「⋯⋯我誠心建議你等下小心說話，你有權保持沉默，否則所說一切都可以在法庭上做為指控你的不利證據。許處長，你的身家安頓好了嗎？」
提醒曾任核四模擬中心主任、運轉測試負責人、此前未曾聽過有針對核四提出安全疑慮、現任台電核能發電處的處長，不要口出違心之論，以免誤蹈法網，甚至身陷囹圄，賠上身家。從前言後語的語意理解，黃固然有用詞不當之嫌，但也並無恐嚇之意。
倒是執政團隊找一位核電處長來反對核四啟封，真是高招，加上處長強調「不反核電，只反核四」，先替自己敏感的身份解套，然後以己之矛攻己之盾，出招雖巧卻透著怪異。不禁感嘆，執政團隊拼四個不同意的決心，遠遠超過採購國際疫苗的決心，也遠遠超過平抑物價的決心。佩服，佩服。
黃士修提醒得沒錯，身為前核四運轉測試負責人的處長，當初如果發現有安全疑慮卻不提報，算瀆職；現在擔任核能發電處長卻不及早揭發安全問題，再次瀆職。處長有那麼長的時間以及那麼有說服力的身份，未曾質疑揭露，卻選擇在公投說明會場揭竿起義，讓人民平白花費幾十億元的封存維護保養管理費，還不算瀆職嗎？
處長表示：背後提供黃士修專業知識的，也是他敬重的老師和前長官，只是他們不知道核四廠在設計、採購和施工上，有很多先天不良的問題。
據此合理推判，處長根本早就掌握了核四存在的弊病，既然熟知弊端，這些年為何絕口不提？為何沒有勇氣揭發披露？難道剛好在公投說明會前才得知種種弊病，並且忽然生出十足勇氣挺身仗義嗎？都十幾年了，心裡藏著這麼大的疑問，卻還敢接任核能發電處長，不可思議。處長還真敢！
從這兩件連續發生的事件，你可以看見執政黨追殺異議人士的狠勁，如狼似虎；你更可以看見在野黨政治對抗上的軟弱，羊模兔樣。
彭文正在政治立場站的位置，毋庸置疑；黃士修跟幾個在野黨，亦毫無瓜葛。然而在博士學位議題，戲台上早已人走茶涼，獨剩彭一人扛整棚。跟眾多認為已經沒戲唱的在野人士相比，他孤獨得可憐又堅持得可愛。
至於在核四重啟議題，黃如同隻身殺入敵陣的趙子龍，主要反對黨則像軟弱的阿斗，支援無力就算了，好幾位百里侯還頻潑冷水。反對黨若無法節制自家人扯後腿，還有什麼資格喊「四個同意」呢？
關於彭與黃遭司法追殺的事，我不能認同一些自命清高之士所謂「尊重司法、讓司法釐清真相、已進入司法程序就不便討論」的阿Q心態。司法長年以來臣服於政治壓力，淪為政客工具或甘為政客作嫁的表現，大家沒看夠嗎？司法表面上打著公正不阿的大旗，骨子裏早被國家機器侵蝕，就像部份新聞媒體打著第四權的招牌，骨子裏已遭國家機器收編一樣，都質變為統治者的近衛軍，槍口一致對著為數不多的敢言異議人士，去之後快。
台灣離極權獨裁政體尚差一步的原因，正是因為還有彭與黃這種人物，阻擋住執政者邁向封皇登基的最後一步。台灣人仍保有一定程度的言論自由，仍可選想要打的新冠疫苗，仍能避免吃到無條件進口的萊豬，仍有辦法起碼讓高雄的兩個局長因城中城大火案拔官，憑的是什麼？執政者的良心？執政團隊的知恥？執政黨的反省？別傻了。
憑的不就是敢言的異議人士，還沒放棄口誅筆伐！
當敢出聲說真話的人，在國家機器壓制下越來越少，守在民主變極權最終防線的人勢單力孤，國家終會強迫全民接受唯一的所謂台灣價值，政府終會奪取人民的施政監督權力，政客終會強迫沒收選民的直接民權。
不要以為不會發生。人類歷史上演的國家悲劇，有哪一個不是在「以為不會」的情況下成真的？
此刻的台灣，比任何時刻更需要保護言論自由，而且是保護弱勢言論自由。相對於擅用國家機器輾壓異議言論的執政者，包括彭、黃在內的異議人士，都極度弱勢。社會大眾再不警覺醒悟，再不放下清高的做作身段，再不修正自以為人微言輕的逃避心態，再不出聲捍衛言論自由，很快的，異議人士能夠自由發表言論的場域如網路，會被各種我們想像不到的方式所剝奪。
時間一再提醒人們，過去的事其實並沒有化成灰燼，隨時可以死灰復燃。上世紀80到90年代的黨外前輩，拼命爭來的言論自由與直接民主，時移境遷的現在，難以置信地正在由坐享成果的後輩收回。前輩們深惡痛絕的時代，因著後輩熱烈擁抱而準備復生回歸。
英國政經學者John Stuart Mill 在1859年出版的“論自由”書中，提出四個言論必須自由的原因，其中第四個原因：「討論真理可能會產生弱化品格或行為的重大影響，但總比不能被討論而變成“教條”好。因為教條只是形式上的獨白，會阻礙養成真實且深刻的信念。」他在19世紀中葉的主張，拒絕教條主義，從學術到政府，徹底反對限縮言論自由，竟可以套用於台灣現況，是Mill的見識超前162年？還是台灣民主倒退162年？
聯合國公民權利和政治權利公約第19條，載明保障言論自由，視之為基本人權。縱使言論自由在任何國家都並非一種絕對權利，但標榜民主的國家應該秉持「積極保護自由尺度，消極防範過度自由」的原則，當執政權面對言論權時，該當知所節制，豈可「消極保護自由尺度，積極防範過度自由」？
大法官釋字第509號解釋文記載：「言論自由為人民之基本權利，憲法第十一條有明文保障，國家應給予最大限度之維護⋯⋯」，其後雖然有「⋯⋯法律尚非不得對言論自由依其傳播方式為合理之限制⋯⋯」的陳述，但綜觀全盤旨意，「最大限度」四字堪稱畫龍點睛，意謂政府需竭盡所能積極護衛言論自由，至於動用法律管理言論，則用了「尚非不得」這四個語帶保留的字眼，白話的意思是「不能說不可以啦」，但強度宜知所節制。
即使憲法明文保障，即使釋憲文意旨明確，可嘆的是，台灣從2017起仍然逐步走向Mill指出的教條式民主。萊豬罔顧民意悍然進口，視科學證據如無物，沒得討論。能源政策的2025非核家園教條，獨沽“風電”一味，佐燃煤燃氣，沒得討論。兩岸政策的仇中貼美教條，單押美國印太戰略，打破與中國共存默契，沒得討論。
這6年，太多沒得討論的重要議題，遍及國防、民生、食安、社會層面，統統沒得討論。異議人士僅剩一張嘴和一桿筆，狗吠火車就罷了，還被只會嬌寵執政者的人揶揄，動輒說嘴什麼：「你們還能在網路罵政府，就證明台灣人享有充分的言論自由」。嬌寵必豢養出桀驁不馴之公僕，古今中外，從無例外。如今，飽受嬌寵的執政者以一人之力，讓代議制衡每天少一點，讓媒體自主每天少一點，讓言論自由每天少一點，而民主就因少了這一點，搖身變成民王。
談到言論自由遭到蠶食的問題時，還有另一個值得特別關注的衍生問題--不言論的自由！
我非常好奇台電的處長跳出來當反方辯士的動機，為理念？那何以隱晦十幾年，拖到這個節骨眼才理念爆發說出心裡話？為愧疚？那何以不先辭掉核電處長以彌補隱藏真相的歉疚？到底為了什麼？我百思未得其解，難道有不能說的「不能不說」的苦衷嗎？
希望沒有！但如果有，也不意外。因為2017年8月12日發生的事，讓我不得不懷疑台灣人已經喪失不做為的權利。
當天，總統主持司改國是會議的總結會議，會中一項法官人選由總統“形式認命”的表決案，計票結果沒有過半，這個未過的票決被總統當場沒收不算，她還說：「你們打算怎麼辦？」隨後公然違反議事規則，由自己追加提案，並獲得投票通過，孤意得遂的總統說：「這不就是第一次我要你們表決的事情嗎！」
好一個「我要你們表決」啊！總統沒收的不只票決結果，連與會者不投贊成票的自由都一併沒收。像這種「不得不XXX」的情況，還少見嗎？人民不得不吃萊豬，不得不吸燃煤發電的PM2.5，不得不買高端的帳，不得不犧牲藻礁。
如果我說，有人有不得不說話的壓力？你會相信沒有嗎？所以，在維護民眾言論自由的同時，別忘記爭取某些政治利害關係人不言論的自由。當發生侵害言論自由或不言論自由的事情，最怕民眾袖手旁觀，放任國家機器摧毀異音，坐視異議人士成為烈士。
借用村上春樹在《挪威的森林》說的話：「如果你掉進了黑暗，你能做的，不過是靜心等待，直到你的雙眼適應黑暗。」在台灣民主黑暗期來臨的前夕，微光靄靄，一息尚存，你我的正面聲援，尚有機會遏止民主進入黑暗，莫待暗黑勢力吞沒民主，再來抱怨怎麼都沒有人力挽狂瀾啊！
作者為資深品牌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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