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傳媒蔡詩萍專欄】我望著妳。眼神，肯定充滿慈愛。不然，怎麼會無論怎麼看，心情都很愉悅呢！呵呵，我承認，我是「女兒控」，而且，這樣還不夠，我是「徹徹底底」「無可救藥」的女兒控！
Okay~，我承認了，可以吧！我對著幾位老朋友，完全撤防。然後，一飲而盡，一杯威士忌。齁搭啦，敬我們「有女兒的爸爸們！」聚會裡，他們奚落我年輕時，單身時，曾奚落他們跌入婚姻，轉身當爸的不屑。
是嗎？我會嗎？不可能吧？我真的那樣嗎？我能怎麼樣呢？
我的女兒啊，妳沒有見過我年輕時，我單身時，妳只見過我有了妳之後，在妳面前的樣子，所以我怎麼能跟妳說，他們說的一點沒錯，他們的奚落與嘲諷，箭頭射向的靶心，都是「妳老爸我」沒錯。
為了怕他們繼續糗，我只能完全繳械，當一位「百分百的女兒控」。但我成為「女兒控」這事實，並非理所當然的啊！我從來也不知道，我到底對「有小孩這件事」，是不是有恐懼，有疑惑！
拔爸我，是有弟妹的，從小，我既要當大哥的典範，亦須扛起做哥哥的責任，妳姑姑，我小妹，小時候跟我很親，我也是抱著她長大的。可是，仍然跟妳給我的感覺，很不一樣。我疼她，但還是會很兇，我是她哥哥，有義務讓她跟著我們家的規矩走。
而我們家的規矩，是兄弟姊妹都很平等，妹妹要疼，但不能違背家有四兄妹的基本平等。妳呢，我的天，我卻從來是為妳修改規則的！而妳我的家，有規矩嗎？有的，妳媽咪說了算。
我跟妳，有規則嗎？有，妳，說了算。即便妳還不會說話時，我就知道，這規矩多半是妳，說了算，是妳的表情，說了算。
妳出生後，慢慢度過了整天多半在睡覺的前幾個月後，我每次下班回家，去房間看妳，妳若醒著，一雙大眼睛骨碌碌轉著，看到我，兩隻小手臂，必定上下拍打著，我才去洗個手，妳就啊呀的哭了，我一回來，妳又拍打雙手，我抱起妳，小心翼翼，像抱起一座清朝乾隆年間的青花瓷瓶一般，立刻感覺妳在我懷裡的蠕動，溫溫暖暖，是我融化在妳的身軀裡，不是妳放縱於我的臂彎間。
嬰兒的眼神，笑容，哭啼，是牽引爸媽最好的秘笈。
妳看到我時，眼睛裡有光。妳望著我時，笑容裡有磁吸力。妳哇哇大哭時，哭聲裡有種震撼，撼動我的天我的地。唯有，我抱起妳，我才感覺自己身心靈的平衡，我才感覺作為一個男人，一個爸爸，該有的臂膀，該有的胸廓，該有的無微不至。
沒有妳之前，我難以理解，自身原來有著這股潛力，穿透了我年輕時的孤傲，踩平了我中年時的偶包，讓我明白，當我抱起妳，我像抱起一個世界，一個此刻屬於我，然而，以後只會屬於妳的世界，難怪的，我會悸動，我會欣喜，我也會，偶爾，也會想到妳的未來，那個以我現在的年紀，難以想像的遙遠的未來，而感到難過，如果，我再早一點擁有妳，會不會我能更接近妳那遙遠的的未來呢？
但這樣想，多沒意義啊，我怎能扭轉時光，扭轉我耗去的歲月，而提前預見到：我會遇見妳呢！？在我四十七歲的年輪上。
我畢竟是「遇見」妳太晚了。但我能說後悔嗎？我不能，命運也不會允許我「說能」！畢竟，我在任何一個時間點上停下腳步，我都不能「遇見」妳的，我最親愛的女兒。
我只能，在我四十四歲的彎路上，遇見妳媽咪，然後，牽她的手，說我們一塊走下去吧！然後，醫生說，我們說，我們可能是「不孕的」一對夫妻？！我們驚訝，難過，接受醫生的建議，試試人工受孕。
一次，不成，再試第二次，我沒有宗教信仰，我不祈禱的，但妳媽咪試第二次人工受孕時，我常常仰望夜空，在漫天繁星中，想著：給我一個baby吧，我會傾一生之力去愛他（她），疼他（她），絕不後悔！
醫生問我們，希望男生希望女生？我們異口同聲說，都好！但如果是女生，我們更歡喜。也許，那就是祈願吧！妳來了！十個月後，妳降臨地球，帶給我無比的狂喜，我有女兒了！
妳還在媽咪肚子裡時，我偶爾看到妳的調皮，在肚子裡翻滾，凸出在媽咪肚皮上的腳痕，每每讓我痴念著，妳出生以後，我定要咬咬妳的腳趾頭，啃啃妳的小手指，親親妳的小臉龐，永不嫌膩！
有小孩這件事，竟然那麼令人雀躍！有女兒這件事，尤其令人喜不自禁！我沒法想見，我那麼喜歡幫妳換尿布！
把妳平放在任何一個小平台上，解開尿布，不管是濕透了的尿布，抑或，臭臭的沾滿屎尿的尿布，我都那麼心甘情願的，解開它，嘴裡還唸唸有詞，「不臭，不臭，怎麼會臭呢？對吧，我的寶貝啊！」
說來也奇，每次幫妳換尿布，妳的眼神都放射出一道道的明亮的光芒，像在鼓舞著妳年紀很大才當新手老爸的我，「加油喔，你很棒啊，老爸加油！」
我當然沒法拍下妳那表情的照片，（誰能兩手換尿布，還能騰空拍照的？！我又不是外星人老爸對吧！）
但我，一定能記住，妳那散發出「類似感謝」「類似鼓勵」的，屬於女兒的牽引老爸一輩子的眼神，我想，有一天，我老了，老到不一定能準確用語言對妳說「我有多愛妳」、「我有多感謝妳給我做新手老爸的鼓勵時」，女兒，妳一定要看看這些我曾經寫下的文字，它是我，做為妳老爸最毫不保留的心意。
沒有做爸爸，永遠不知道「我有做爸爸的潛質」！沒有當一個女兒的爸爸，我永遠不明白「我可以這麼溫柔！？」做一個女兒的爸爸，原來，百煉鋼可以化成繞指柔！
原來，日日夜夜的呵護，竟撫慰了我，走向了「不知老之將至」的愚騃，走向了努力記住每一天每一夜，與妳情緒起伏相牽絆的歲月。
我望著妳，忘掉了很多「我年輕時不可能會改變的自以為是」，包括，放棄自戀，而變成「女兒控」！
作者為知名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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