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傳媒朱國珍專欄】萬聖節這天剛好在天母，運動公園附近滿是人潮，幾乎人人手中一個橘色南瓜造型的燈籠或手提袋，當然也有許多變裝，蜘蛛人、吸血鬼、和服少女或芭蕾仙子，讓整條忠誠路成為遊樂園。
我想起小壯丁幼時所念的幼稚園，每年萬聖節和聖誕節都會舉辦大型派對。尤其是萬聖節，園長會帶著所有小朋友去遊街，順便校外教學，經過包子店時，看到蒸籠冒出熱騰騰的水氣，會向孩子們機會教育解釋H2O的變化。
一群學齡前的稚童，雖是奇裝異服在街上行走，卻絲毫不見萬聖節不給糖就搗蛋的鬼魅氣氛，這群身高平均不到一百公分的小娃兒，根本就是遊行嘉年華。我印象中沒見過有家長給孩子裝扮成為吸血鬼，大多數都是蝙蝠俠或超人，總之那時流行什麼電影，大約就是那些裝扮。
每年我都陪著幼稚園隊伍一起走，在最後面盯著小壯丁別走失。現在能找到的照片只有小老虎這張，那年正是電影《馬達加斯加》第一集首映。
《馬達加斯加》是我們母子這輩子第一場電影約會。我猜他可能不記得了，但是我印象非常深刻。因為，那時候小壯丁才三歲多，就是個小不點兒。有天他問我：「媽媽，電影院是什麼？我同學說他們都去電影院看電影，我也想去電影院看電影。」
我很難啟齒跟他解釋，電影票很貴，這個錢我捨不得花。但是看到他充滿期望的眼神，我實在不忍傷孩子的心。剛好那時正是消費金融全盛時期，各種信用卡為了衝業績紛紛端出許多優惠，其中有項就是當月刷卡一千元，就可以享有國賓影城電影票買一送一的回饋。
那天中午，我從幼稚園接小壯丁前往電影院，我們選擇英語場次的《馬達加斯加》，買好兩張座位票。小壯丁非常興奮，他從來沒有進過電影院，一路上緊緊握著我的手。
也許是電影已經上映一段時間，也許是因為平日下午，電影開演前幾分鐘，整座廳內竟然只有我們母子倆。雖然說這好像可以享受專屬的、包場的虛榮，但是這個可以容納兩百多人的電影廳院內，只有我們一個女人和一個幼童，而且燈光即將暗場，我還是覺得心裡毛毛的，不斷左顧右盼，確定門外還有工作人員。
小壯丁乖乖地坐在我旁邊的絨布座位裡，期待電影開演。等到燈光一暗，預告片首先登場，小壯丁拉拉我的手，說：「媽媽，我看不到。」確實，他的身高沒不到一百公分，坐進這個成人的椅子裡，就像軟骨頭陷進去，根本看不到螢幕。
我只好將他抱起，坐在我的膝上。小壯丁可以看到大螢幕了，他非常開心，不時跟著電影劇情笑出聲來。但是這個小人兒整個遮住我的視線，換成我看不到電影螢幕了，而且，雖然他個子小，但是坐在我的大腿上太久，還是有重量，壓得我血液停止循環，雙腳發麻。最後，我只好建議他做在扶手把上，反正他的屁股小，應該可以撐住。
小壯丁第一次看電影，就這樣一會兒在我懷裡，一會兒坐在扶手把上，一會兒站在走道，熱熱鬧鬧地看完。他立刻愛上了電影裡的動物們，到散場時都依依不捨，儘管螢幕裡只剩下工作人員名單還在播放，但是動感輕快的主題曲"I Like To Move It"仍然環繞在廳內，小壯丁站在走道上捨不得離開，他竟然跟著音樂搖擺跳動起來，彷彿也和《馬達加斯加》裡的四個好朋友成為夥伴，儘管處在遙遠的國度，仍能透過音樂一起歡愉。
於是這一年的萬聖節，小壯丁穿起了老虎裝。他原本想要扮成電影裡的獅子、斑馬、長頸鹿或河馬，但是我買不到這幾種動物的衣服，只有小老虎勉強算是和獅子一樣的貓科動物。他也接受了，歡歡喜喜地穿去遊街。
這讓我想起，也是小壯丁讀幼稚園時的對話。有一次他四肢放在地上像個四腳動物似的，在客廳爬來爬去，然後揚起頭驕傲地跟我說：「我現在是一隻老虎。」
我跟他說：「老虎，來喝水。」
小壯丁對著我，昂首說：「好！」接著繼續用雙手雙腳著地的老虎姿勢，爬到我面前，再度抬頭時，說：「我是一隻聽話的老虎。」
自從《馬達加斯加》之後，我們仍然不太有餘裕去電影院欣賞電影，小小壯丁也不曾為這種事吵鬧，彷彿那次專屬我們母子的包場演出，已經是童年最輝煌的圓夢計畫。而一轉眼，小壯丁已經成為大人，現在看電影都是和朋友一起去了。
作者為大學講師、作家、廣播主持人，曾創下連兩年獲林榮三文學獎雙首獎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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