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傳媒黃文博專欄】我現在不要你這位朋友,是不想以後你把我當敵人。
拜登喪犬,蔡英文發文致悼。值此台美「非同盟戰略合作關係」如膠似漆之際,你贈我疫苗,我悼你犬憂,兩想往還,互送秋波,係屬正常。
悼犬文一出,有頌揚者,讚其反應得體,因美國人視犬如家人,發文隔洋送暖,適足以回報美國跨海贈苗之義舉。亦有責難者,批其矯情,哀悼美國犬的速度遠勝哀悼台灣人,坐實了雙標冷血指控。
我無意議論悼犬文,卻因此想起因疫情而起的多項爭議,如國際疫苗採購疑雲、國產疫苗闖關疑雲、郭董捐贈卡關疑雲、打AZ致死原因疑雲、英國變種病毒破口疑雲、第二類接種人員名單疑雲。
疑雲林林總總,但輿論攻防總可以歸類為兩方勢力,一方相信政府、護衛官員,另一方質疑政府、唾棄官員。
立場各異的評論,透過社群轉傳,分享者自會篩檢看得下去的評論,在鞏固自身心防之餘,並有助於維持同溫層色溫一致,不讓自己人看了不開心。偶有摘錄分享對方言論者,其摘錄用意亦多為訕笑譏諷對方智障無腦。
我在同溫層久矣,一向不遮掩自己立場,對協助維繫色溫也不吝付出,因此絕不自認客觀。然而我有追根究柢的習慣,堅持綜觀兩造雙方評論,避免自限理智失衡,即使彼方言論如何無理,仍強迫看完。
其實,強迫自己讀完相信政府、護衛官員的言論,極不容易,難免刺眼傷腦損元氣,所幸心中那一把尺,也就是立場,已內化形成校正回歸機制,保護自己免遭洗腦。
上面這段話,把主客易位,寫成是彼方說的話,同樣成立。問題是,連像我這樣願意按耐脾氣閱讀彼方言論的人,都如此立場鮮明,絕大多數只願意待在同溫層的民眾,其各自立場之牢固,絕對超乎想像。
就算還有為數不少的人標榜客觀中立,呼籲彼此尊重,或動輒兩邊各打五十大板,但面對關鍵的價值抉擇時刻,如選舉,中間選民左望右看,還是必須二擇一。
台灣,六十年來離彼此越來越遠的立場,各據一方,合力扯開認同的傷口,永難癒合。
在言論立場歧異的台灣,篩檢言論已成反射動作,你是什麼立場,就會相信什麼言論,也會替那些言論辯護,更會認為立場歧異的對方無可理喻兼無可救藥。
社群上的瀏覽人,自戴濾鏡,有效濾除對方言論,而整個言論市場,壟罩在藍色與綠色兩個巨大濾鏡下,視對方言論如病毒,去之後快,毫無理性論辯空間,而且,彼此都會指責是對方不講理。
傳統傳播學的守門人理論,負責看守把關的是主流媒體,目標明顯,媒體難以卸除篩檢言論的責備。
台灣現況,無數大小媒體開啟濾鏡,自我守門,量產出的特色言論(特別藍色或特別綠色),藉由社群上的個人再一次開啟濾鏡,自我守門,篩檢接收熟悉的言論,噴發於群組中,如灑下鎮靜劑,撫慰人心;如灑下興奮劑,鼓動人心;如灑下麻醉劑,麻痺人心。雙重濾鏡,處處可見,堅壁清野,嚴守門戶。
言論,經由戴濾鏡的守門人們雙重自我守門,如揉洗掉麩質的麵糰,只有形體,沒有勁道。做成饅頭,餵食自己人,富有口感,卻缺乏營養。
或許正如行銷大師Seth Godin(紫牛的作者)所說:「不要追求more,enough就好,我只想為那些認同我的人而工作。」在立場主導一切,妥協就是投降的台灣社會,輿論言論真的做到Godin所說「只為某些人,不為所有人」悲哀但無奈,不甘如此卻沒有選擇。
我無奈,我選擇守護我認為正確的同溫層,我相信蔡英文重視拜登的愛犬勝於台灣染疫身亡者,我相信執政黨在立院否決8項在野黨提案背後有著不可見人的秘密。
我相信的一切,如同跟我看法相反的朋友所相信的一切,全都是相信我們自己堅持的立場而已。問題是,在這個真相渾沌不明,掩蓋真相甚至變造真相的地方,除了立場,我能相信什麼?
經過疫情突起的一番折騰,我有更多時間思索朋友的定義,有平日相處不輟的朋友,有長年深交的朋友,有演算法牽線的朋友。
在這場大難當頭的攻防戰中,各方朋友們,很多人不忍了,不演了,不躲了,不啞了。喔!這才發現,原來某某某戴著跟我同色的濾鏡,原來某某某戴的該色濾鏡既深且厚,原來某某某是善於偽裝的藏鏡人。
我本非面面俱到之人,無法處處與人為善,朋友於我,寧缺勿濫,連是否要加臉書牽線的朋友,都躊躇再三,顧慮新進朋友看了我的貼文會不開心,而我也從不認為自己的貼文能夠穿透綠色濾鏡,改變對方立場,因此朋友數成長緩慢。
在如此有限的朋友中,有人贊成苗博雅說的「全國⋯⋯縣市⋯⋯一起陪雙北在坐牢」,我尊重。有人贊成衛福部次長說的「這一波疫情⋯⋯萬華地區⋯⋯這個地方是一個破口」,我尊重。有人贊成「買不到疫苗全因中國阻撓」的說法,我尊重。
我唯一沒辦法尊重的,是有很多人給予政府無限上綱的寬容,眼裡盡是溫暖肯定,嘴上滿是甜蜜稱許,領導人幹甚麼都是對的,政府怎麼做都要支持。結果,無限上綱的寬容養出一個專制政府,寵出一位極權總統。
總統的悼犬文,一點都不重要,讓台灣質變成披著民主外衣的獨裁國度,才重要。但,還有更重要的⋯⋯臣服於威權,甚至助長威權的民眾,包括我的一些朋友,一口口餵養出專制政府與極權總統,這才是最重要的。
因為疫情期間意見相左,要跟朋友劃清界線,值得嗎?是否小題大作了。
看看魏晉時期竹林七賢的嵇康所寫名作「與山巨源絕交書」吧,為了推辭好友舉薦任官的事,洋洋灑灑的要跟好意促成者絕交,雖義正詞嚴,也未免小題大作了。
事實上,嵇康的絕交書不僅明志,字裡行間正是不願與當道同流合汙的立場問題。對了,還是那句話,在混混濁世,除了立場,我能相信什麼?要我跟無條件相信政府、護衛官員的朋友稱兄道弟,辦不到。要我跟身上藏了一支比我還大支濾鏡的藏鏡人虛與委蛇,辦不到。要我跟臣服極權的民主背叛者博感情,辦不到。
可見的將來,當台灣逆向演化變成亞洲繼北韓之後的獨裁政權,與其到那個時候,由他們視我為反動敵人,不如現在由我解除跟他們的朋友關係。
別勉強當朋友,被朋友氣到,會內傷。當路人,彼此遇到,還能互相點個頭。
作者為資深品牌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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