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須文蔚》樂活在左岸的金石家:懷念紀乃石先生

    【愛傳媒須文蔚專欄】從又方老師處得知:「驚聞二十年老友,篆刻名家紀乃石先生溘逝,心中之悲傷實在無以言喻。」乃石先生正值壯年,真讓人不願意相信這個噩耗。
    與紀乃石先生結緣在2009年,我接受經濟部工業局與資策會委託,進行一項前衛的嘗試,聘請四位導演拍一系列名為「我的心樂活在左岸」的公益短片,提供給行動通訊族收看。
    製作片頭時,特別請乃石先生揮毫,瀟灑與行雲流水的行書,彰顯了花蓮位處「太平洋左岸」的美好,讓低頭族在智慧型手機、平板電腦上,就能閱聽到有關花蓮社區、藝術和樂活族的新思維。
    乃石先生近年來在吉安南華覓地築屋,設南華蓮園「對山草堂」,他享受園藝之樂,打造園林,在荷花池畔讀書、寫字、刻印與創作,實踐了當代的「樂活」生活中注重健康、重視環保與經營永續生態的閒適精神。
    而他近年來的作品中,展現了田園生活四時的風光,花蓮的山水顯然成為他秘密武器。令人聯想起金聖嘆與好友王斫山的一場對話。
    王斫山生於明萬曆年間,入清隱居,對書法、文學都有獨到的見解。斫山曾對金聖嘆評斷:「王羲之若閒居家中,必就庭花逐枝逐葉,細數其鬚。門生執巾侍立其側,常至終日都無一語。」聖嘆問此故事出於何書?斫山云:「吾知之。」金聖嘆之所以記錄下這段對話,顯然傾倒王斫山品味書法的奇特、想像與見解,他能從行草之間看出,書法大師具備敏感的心靈,感受自然靈動的變化,在庭院中的光影流動中,以「胸中的一副別才,眉下的一雙別眼」創造出世人無法企及的傑作。而乃石先生勤於創作,千錘百鍊,又領受花蓮山水田園的靈氣,可謂相得益彰。
    2020年春天,乃石先生有意從現代詩中找題材,跨界創作,他來信,選了我兩首詩〈如風似雲〉:「給你太多的自由,報我以苦澀\送你過少的熱情,贈我以平淡\洗滌你以恰如其份情思,\還我天地間最和藹的風與雲。」以及〈 鑄風於銅〉,在春日完成了兩個美印。無論是〈如風似雲〉,或是〈鑄風於銅〉,在在顯現出他敏感於文字與詩句的藝術心靈。
    〈如風似雲〉一詩表面上寫的是茶道,品茗講究「和靜怡真」,如何燒水點茶?如何得其甘甜?火候與時間都要掌握!待人、處事乃至情感交流又何其不然?我寫下:「洗滌你以恰如其份情思,還我\天地間最和藹的風與雲」就是期待在流動不居的歲月中,人們能更寬容與中庸,而體會情意的真摯甜美。乃石先生以具有個性的行書,不慍不火,也不特別張揚,讓和煦的風雲流轉在黄歧木上,真是美不勝收。
    〈鑄風於銅〉一詩乃是我受詩人杜十三之約,為了鑄造文化大學的「詩牆」而作。寫作時不無戲謔故友之意,他以鑄銅保存詩句,就如同所有藝術家希望藉由各種媒材企求永恆一般,終將徒勞無功?因此我笑問杜十三:「你可以把風鑄進青銅\我的孤獨就不再飛翔」,自然有弦外之音。乃石先生以篆刻「鑄風於銅」四字,鑄字從甲骨文中,無論是展現田疇的風光,或是意指帶汁的肉形,都有流動的意義,在看似安若磐石的方正格局中,龍飛般的流動線條,充分展現出收納風於金屬中的難處與掙扎。
    乃石先生將金石藝術與現代生活貼合,挑戰書法與鐫刻新的樣式,他總能像是大自然的一個伸展,往往能在沒有範例下中成就風格。
    蘇東坡曾說過寫作的心法:「大略如行雲流水,初無定質。但常行於所當行,常止於不可不止。文理自然,姿態橫生。」相信批閱乃石先生精緻的作品,必然也能感受到如風似雲,取法自然,姿態橫生的美好!
    哀痛乃石先生的殞落,這世上少了一位知音,怎能不傷心?

 


作者為國立台灣師範大學國文學系教授
照片來源: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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