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傳媒簡秀枝專欄】母親節回老家探視長輩,路過慈湖紀念雕塑公園,威權時代的眼淚,盡灑凡間,幾許滄桑與感慨。
「兩蔣風華、情歸桃園」,對土生土長的桃園子弟來說,感覺更是複雜,是榮耀,沒沒無聞的山林小鎮,一夕之間,成為民眾瞻仰遺容、表達哀悼的園區,迎來大批朝聖民眾,尤其在兩岸往來頻繁的年代,必遊慈湖,向兩蔣靈寢,鞠個躬,作個揖,再還點紀念品,帶兩包大溪黑豆乾。
但是蕞薾小鎮,頓時成為政治熱點,又是觀光景點,素樸退位,取而代之是滿滿的工程匠氣,以及政治運作的斧痕鑿鑿。
每逢佳節倍思親的外地打拼子弟,返鄉之路迢遙,心情也百般起伏,近鄉情怯之外,感觸更深。
根據維基百科資料,慈湖陵寢園區,最初為「謙記煤礦」,創於西元1906年,1917年大溪富商簡阿牛於西元收購,但是簡阿牛往生之後隨即轉手,由板橋林本源家族購得,部分作為礦區開發。
礦區採煤,出入礦工多,人氣旺盛,當時礦工收工梳洗乾淨後,領取日薪,會在礦區外福利社型迷你酒吧,喝點小酒,或採買點日常所需,形成山間的小小市集。
1949年蔣介石從大陸撤退來台,作為反共與光復的橋頭堡,與台北一個小時車程的桃園埤尾,受到中央政府青睞。
無償捐贈對大環境敏銳有餘的林本源家族,於1955年把所有埤尾、洞口(後稱慈湖)土地,作為中央政府軍事戰備用地,實際上則成為後來蔣中正的總統行館。
1959年6月13日,「洞口賓館」落成。
由於此地景緻與蔣中正故鄉奉化相似,又因蔣中正思念其母王太夫人,幾經巡視附近形勢,深覺該處閉而不塞,是一個適於深邃思考和安靜處理國事的絕佳環境,於是決定在該處建造一所台灣鄉村格式的平房;小湖原名「埤尾」,1962年蔣介石為追念慈母王采玉,命名該園區為「慈湖」。慈湖名稱的「慈」字意為「慈母」。 1962年10月31日,由蔣中正親題「慈湖」兩字,刻製木匾一方。洞口賓館更名為「慈湖賓館」。偌大慈湖之地,在榮工處刻意迎合蔣介石心意打造,從此與台灣政治發展,長相左右。
1975年4月5日,蔣中正逝世後,靈柩於當年4月16日奉厝慈湖賓館,停放於賓館正廳,迄今仍未落土安葬。
無獨有偶,1988年蔣故總統經國先生去世,也選擇與慈湖一公里之遠的頭寮賓館,作為奉厝所在,因此「頭寮賓館」才更名為「大溪陵寢」。
「頭寮賓館」,原是座樸實的四合院,早年只是存放總統府文件及檔案資料。素雅莊敬的四合院、陳設簡約的辦公室,內外都呼應蔣經國先生一生的簡樸作風。
陵寢內部僅有經國先生的靈堂及辦公室,陳設非常簡單,如同他生活簡樸的個性,庭院的梅樹及龍柏等植栽,更襯托了幽雅清新的氣息。目前定時的衛兵交接儀式,成為觀光客追思觀賞焦點。
隨著台灣政治發展,民主選舉,帶來了政黨輪替,兩蔣的時代意義,也出現微妙變化。
3年前的2月28日,適逢二二八事件的71周年紀念日,台獨團體自由台灣黨、蠻番島嶼等團體成員,齊聚慈湖,朝著正廳蔣中正靈柩、遺像潑灑紅漆並舉出「去除支那威權,創建台灣共和」標語,震驚社會。那是奉厝陵寢以來首度遭人為破壞。
事發後,慈湖陵寢暫停開放。直到2018年7月8日,慈湖陵寢才重新開放。有了前車之鑑,除了陵寢四合院內進行管制特定日子外需要團隊預約,其他日子不得進入正廳內參拜,平時遊客只能在四合院正門外瞻仰致意並觀看衛兵交接,園方將原本放在門口的木製屏風改為透明玻璃照壁,民眾在正門處可觀看正廳內部擺設;四合院外也設置實境影像系統,可透過電視畫面觀看奉厝區內及正廳。陵寢外圍也設下重重管制,憲兵、便衣人員來回巡邏、守望,隨時注意遊客舉動。
近年民選桃園市長基於觀光考量,希望把慈湖園區納入觀光廊帶。慈湖陵寢與石門水庫、大溪老街、拉拉山等桃園市著名風景區不遠,市政府因此在陵園旁開闢了一處「銅像公園」,用以放置台灣各地因去蔣化而移除的蔣中正銅像,形成特殊的裝置藝術主題公園。
取名為「慈湖紀念雕塑公園」於1997年設立,公園內以蔣中正的雕像做為主題,是台灣唯一為單一個人的雕像所設立的紀念公園。共有219座蔣中正雕像,另有國父孫中山27座、故總統蔣經國2座。
我是桃園大溪人,我的祖父母,就是在慈湖前身的謙記煤礦礦區打零工討生活人家,連赴外地工作、自由戀愛結婚的爸媽,也應祖父母之命,搬回該區定居發展,開枝散葉。
只是當林本源家族把偌大土地,無償捐贈給政府,供作蔣介石處理政務、思鄉憶母勝園,而沒有土地所有權,在林本源土地上搭便厝的市井小民,也只好乖乖地「無償」外遷,更不敢要求任何搬遷補貼費用。
沒有礦區工作收入,又要帶領一家老小,在外重新租地(還是向大地主林本源租地)蓋木板屋,三餐溫飽都成問題,開啓了我們移出慈湖園區後,一家3代人慘澹刻苦的謀生序幕。
一甲子的時間過去,祖父母、父母親都相繼作古,我們也搬到市區求學就業,只剩95高齡的二嬸一房,守著山坡老宅,見證慈湖的開發,威權體制的起落沈浮。
撫今追昔,沒有陸客吵嚷的慈湖園區,格外肅靜,縱使是母親節假期,僅見早起運動居民,以及零星散客。舉步在「慈湖紀念雕塑公園」,有如遊走在大劇場上,感受到盡是政治冷暖、赤祼無情與時代的荒謬性。
遙想當年蔣家威權統治盛況,何等英挺威武,不可一世。怎奈,時間巨輪輾過,如同雕塑身上,漆掉色褪,餐風露宿,一樣令人悲憫與惋惜。
作者為典藏雜誌社社長
照片來源: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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