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傳媒蔡詩萍專欄】每個人,都有自己「專屬的城市」老印象。在台灣,台北應該是交集最多的,台灣人的公共城市吧!
不管你是在台北讀書,工作,住過,落籍,或最終移居其它城市,「台北記憶」都應該是你人生當中很特別的一段吧!
只因為,她是「台北城」!始終引領著,這座島嶼,許許多多的風潮與風華。
我是大學,才長期的,進駐了台北市,從此,沒有再離開過。如今,也是頗為資深的台北人了。
讀老朋友張大春的《我的老台北》,我有非常熟悉的畫面,卻也不乏我這個移居台北者,所不知道的老台北印象。
小說家出手,書寫他的老台北,好看,自不在話下。一篇一篇的個人親見所聞,明明是散文的題材,卻被張大春寫出小說一般的深邃,動人。
大有在記憶巷弄中穿梭時間與空間的本領,不斷勾領著讀者,不同地理位置,不同性別差異,不同成長背景,不同樣態的台北人,去自行掉入自己的老台北意象。
這是一本好書,必須具備的前提:作者你寫你的,但我們讀者,則拉扯著那本書的繩索,各自攀岩了自己的生命崖壁,最終可以交疊出,一座城市多樣的駁雜身世。
每個人,都該有自己的城市印象。台北人,當然也是。
張大春在台北長大,求學,戀愛,工作,結婚,成名,他的老台北,是他一生精華生命的舞台,有很多故事,是我們外人不足以插話的,我們只能當一位好讀者,隨著他的文字,進入他的童年,青少年,青年階段,乃至中年以後。
伴隨他的目光,穿透那些時光的屏幕,知道某一部分的老台北,原來在一個「四年級後段生」的「台北男人」眼裡,是這樣經歷的啊!
但,既然張大春的人生精華時期,是隨著,台北軌道一路延伸的,他在進入媒體,寫起小說,扮演起編輯,作家,主持人等等文化人的角色時,他所看到的台北文化圈,當然就會跟其他也在那段時期進入這個圈子裡的人,有了交錯,交疊,交會的部分。
張大春看到的圖像,可以勾串起其他人的聯想,而其他人的聯想,亦必然激盪出另外的一些,張大春也未必能看到,或想到的側面。
我就是在讀張大春的《我的老台北》時,一段一段的,隨著也拼湊出了,「我的老台北」記憶了。
個人的,地理上的老台北,是很私人的。
張大春的眷村,張大春的泳池,張大春的小學國中,張大春的父親母親,他的同學朋友,他的長輩長官。他娓娓道來,我們像在聽故事一般,這必須要個人說故事的本領,否則,就是「白頭宮女話當年」。
擅寫小說的張大春,當然毋須我們擔心他說故事的本領。
這些老台北記憶,非常個人化,我們無從置喙,但隨作者的導覽,外人洞悉了「某一種」台北人的生命線索,當更多的人,也以他們的老台北記憶,拼圖出「曾經的」台北地圖時,「我們的老台北」也便一幕一幕的,放映了。
但,我們讀者,也不是被動的閱讀著,張大春說他在溫州街,臺靜農的台大宿舍裡與臺老的一段交誼,會讓我想到,自己心怡的殷海光故居,也曾在那段溫州街裡風風雨雨。
張大春講到上世紀八九零年代,報紙媒體副刊的火熱,我也會記憶到我們這些四五年級生,步入媒體「自詡媒體知識份子的年代」,共同高懸的一個標的人物:高信疆。
多年後,我在岳父安葬的墓園裡,看到「老高」的墓碑,以後年年我去掃墓,必然帶上一束花,在他墓前靜默一會,我的青春,我的偶像。
當他提到,連打水果盤賭博電玩,也一身老派紳士,打著領結的哲學家勞思光,我自然也想到我還是小編輯時,跑去延吉街,找他拿稿子,趕回雜誌社發稿的往事。而我,是在大學時,買到一套他的《中國哲學史》,囫圇吞棗的讀。
那是哲學家,還可以發光發熱的時代,是「論述」還可以激盪人心的年代!
我讀張大春的《我的老台北》,喜歡的,是他一再的說,老台北不是地理名詞。
老台北也許更是一些人,一些事,一些我們走過的路,親臨的新聞,置身的現場,一些已經跟我們告別的朋友,一些在地圖上消失的景點,當然,我們是一路走過來了,才會回頭回想那些在我們身後的人與事!
時空,不斷物換星移;人事,則常住我們心頭。
我們若繼續活著,「我們的台北記憶」,會繼續被時光推得更老,更遠,但,這不也是我們之所以活著的必然嗎?
我喜歡張大春這本《我的老台北》,有些是他個人的台北,我不熟悉,但我很願意理解,以便我能拼湊出這座城市更多完整的面貌。
也有些,是我自己也步踏過的地圖,親會過的前輩,我當然也該填補上我的素描,讓其他台北人當記憶的線索。
我們都會老去的。但,城市不會,台北不會。人老,城不老!這反差,不也是文學介入之美好處嗎?
我還是一個二十出頭的美少年時,常常從租屋的永和,過橋到台北公館,去研究所上課。
過橋時,車陣喧囂,煙塵瀰漫,我像所有年輕的人一樣,想知道,眺望未來,在這座城市裡,我有未來嗎?我會成名嗎?我的愛情在哪?
一天天,一年年,過去了。我也有「我的老台北」了!
我想,我女兒未來也必然有她的「老台北圖像」吧!我們,都該有一組「我的老台北」生命座標!
作者為知名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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