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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秀枝》百歲不老《少女像》見證藝術不朽

    「永刼不死的方法,只有一個,就是精神上的不朽。至於對我們藝術家而言,只要用血汗創作而成的作品,還沒有被完全毀滅之前,我們是不會死的。」
    台灣第一代雕塑家黃土水(1895-1930)於1922年,二度入選東京帝展時,撰寫創作感言《出生在台灣》,作了以上表示,是他以藝術創作者的心情,說出他們對藝術精神與內涵的期待。
    黃土水是台灣第一位留學日本、入選東京帝展的藝術家,35歲英年早逝,但孰台灣美術牛耳,對近代台灣美術發展,影響深遠。
    黃土水的《少女像》(Bust of a girl ,28*35*50公分,1920)在蒙塵百年之後,首次挺立在眾人面前。純靜優雅的妙齡少女,泛著熠熠藝術輝光,見證藝術家永恆的精神價值。
    1920年3月24日,位於日本上野公園的東京美術學校舉行畢業典禮,第一位來自台灣、獲得該校學位的黃土水,在「畢業製作陳列會」上,以《少女像》畢業展作品,展現藝術家卓越基本功與昂揚企圖心。
    屈指一算,《少女像》作品,迄今正好滿100年。百年時間如此快速飛逝,而作品依舊歷歷如新,精神內涵的不朽性,更是與日俱增,留下許多驚嘆號,值得喝采。
    黃土水在東京美術學校就讀雕刻科木雕部的畢業生,木雕專業之外,當時他的石雕技術,也爐火純青,選擇堅硬的大理石,作為畢業展創作。果然,透過他的一刀一斧之間,去繁就簡,耐心琢磨,以慢工出細活的功力,雕琢出少女半身像。
    一臉稚嫩的少女,肩上披著毛皮披肩,配著日本和服,正面蓄著短瀏海,背後以蝴蝶結綁著長辮子,一看就知道是日本富裕人家的好命女兒像。而黃土水在精雕細琢中,不但對人性與容顏,刻劃入微,對於日本大正時期(1912-1926)的摩登情趣,他也打造得淋漓盡致。
    當時才25歲的黃土水,心細如神,為了刻劃出物體質感,相當費心,相對於毛皮的捲毛,頭髮部分,精刻出一條條纎細的直線,臉部表面光滑完美,彷彿吹彈可破。
    觀者佇立在作品前,不但強烈感受到立體人像的重量感,雕刀底下,少女天真無邪、永遠不老的青春模樣,令人動容,也贏得讚嘆。
    畢業展覧之後,作品輾轉回到台灣,由黃土水的母校太平國小收藏。太平國小前身是日治時期創設的大稻埕公學校,黃土水於1911年3月,從該校畢業,而且,1915年3月國語學校畢業後到赴日留學前的半年,在該校任教。該校於1917年改稱大稻埕第一公學校,1922年又改名太平公學校。
    1920年10月日本皇族久邇宮邦彥王夫婦訪問台灣,《台灣日日新報》報導該月29日下午久邇宮夫婦參訪大稻埕第一公學校,看到留日藝術家黃土水創作的大理石《少女胸像》,多所著墨。
    黃土水在1920秋天,入選日本帝展,作為第一位入選帝展的台灣藝術家,開始露出檯面,受到肯定,《少女像》作品,堪稱是他短暫卻光輝的創作生涯的里程碑。
    100年後的2020年10月16日,在北師美術館舉行「不朽的青春—台灣美術再發現」開幕典禮,擔任總策劃的國藝會董事長林曼麗致詞時指出,2000年她擔任北美館長,在太平國小看初見《少女胸像》,感動得幾乎是全身發抖,早慧的藝術才子,奮不顧身地投入創作,打造出不朽的作品,太震撼人心。這是精神的不朽,永恆的經典。
    由於太平國小太喜歡該作品,無緣對外。20年後在校長、校友的支持下,也找到足夠的修護經費,敦聘日本修復權威森純一,來台修復。森純一也是畢業東京藝術大學,是黃土水學弟,本身也從事雕刻創作。經由修復,森純一與黃土水開啓了百年對話。
    黃土水對於藝術創作中,精神不朽的真知卓見,與大理石刻鑿痕跡,歷歷可見,相互呼應,也相互對話,留住100年的時代精神與輝光。
    拂去歷史塵埃,在歲月積澱中,《少女像》白皙通透的肌膚,照映出台灣第一代藝術家的群像,正也召喚後生晚輩的藝術後學,彌足珍貴。
    台灣美術史權威研究學者顏娟英則以「美術創作是一場戰爭」來佐證黃土水那一代藝術家,對藝術不朽的身體力行與全力以赴。
    顏娟英強調,在1920年代,願意投身美術創作的人口,少之又少,不但大環境艱困,懂藝術的人太少,社會也不理解美術,選擇藝術創作心莘莘學子,根本得不到祝福,不但離鄕背井、含飢忍餓,更陷在「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孤獨環境之下。執筆撫傷心更傷,輕嘆慰愁人更愁,成為黃土水那一代藝術家的印記與宿命。
    走過百年歲月的孤寂,修復重生的《少女像》,正佇立在北師美術館,熠熠生輝。35歲病逝的藝術家黃土水,軀體早已化作春泥,但大理石雕像的堅硬不朽,常駐人間,曾經蒙塵,但從未遠離!

 


作者為寶瓶文化社長兼總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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