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logo

朱亞君》這「行」的水有點深!

    認識條子鴿那天,我就佩服他說故事的能力。
    「你有沒有看過刑場?」他一開口,就讓我倒吸一口氣。
    他說了自己曾在監獄勤務,有天晚上學長叫住他,塞了兩千元到他手上,說要和他換班,換到凌晨四點到八點的班。菜鳥嘛,被欺負慣了,他也就認了。
    天色晦暗,整個監獄也安靜得向一潭黑水。他站在崗哨,面向刑場,忽然聽到身後長廊裡,由遠而近傳來「匡啷」「匡啷」的巨響,他努力分辨一下:啊,那是金屬拖行在石子地板上的聲音⋯⋯條子鴿說,那聲音至今想起還一陣寒顫。是,那是一會要處決犯人了。(X,髒話一字送學長。)
    條子鴿還說了許多,他說再兇狠的大哥,到了這時候,腿都是軟的,刺青越多的越沒膽,管理員手一放,就只一攤肉。他說犯人的眼睛盡是呆滯與絕望,比死人還死人。
    「是像電影那樣,跪在那裡槍決嗎?」我很好奇。
    不,管理員會拿來一床棉被,把犯人壓在面棉被上,因為要吸一會從心臟噴出的大量血液⋯⋯要注意,行刑的過程中,法醫、行刑者、警員,誰都不能叫誰的名字,也絕不能沾到血,不然⋯⋯(以下不表)
    我張著嘴,半天闔不起來。
    不過話鋒一轉,條子鴿跳到了刑事警察,他說有個學長丁哥超強,查緝毒品、走私槍枝,這都是強項。
    聽著情資電話、迅速起身,俐落將配槍插入後腰,回來就是海量的海洛因、安非他命,帥爆!和他一起工作,大小佳獎不斷,丁哥根本就是他的偶像。
    有那麼一天,大家慶功醉倒丁哥家,隔天上午宿醉醒來,他卻看到丁哥平躺床上,兩眼翻白,手臂束著橡膠帶,靜脈插著一只空針筒⋯⋯
    「啊啊啊!」我差點驚呼出來!

    條子鴿的故事當然還沒說完,他說剛畢業時,他因為成績不壞,就被分配到繁華鬧區的「公司」,他滿懷打擊犯罪的夢想,不過每天就是專責開開罰單,非常空虛。
    終於有一天,他得以跟學長出勤了,他滿心想著是飛車追逐、貼身打鬥,驚險萬分的動作片,但不是,他們只是沿路一站站停車,路燈上方擱著牛奶罐,他們一館一罐收。「克寧」打開來,裡面是一張張皺巴巴的千元大鈔。
    「你⋯⋯」我看著他的眼睛。我喜歡這些故事,但我心裡有個道德的坎,過不去就是過不去。
    條子鴿瞬間會意,他也看著我的眼睛:
    「亞君姐,我這20年警察生涯,沒有拿過一分不該是我的錢;沒有對不起我手上辦過的任何一條命。」
    帥啊。佩服你,條子鴿。
    不過啊,回頭來說:「條子鴿啊,這行的水很深啊⋯⋯」

 


作者為寶瓶文化社長兼總編輯
●更多文章見作者臉書,經授權刊載。
●專欄文章,不代表i-Media 愛傳媒立場。